“那时候你还小呢,去英国参加小提琴比赛前我给你求的,四五岁的样子,这么一点点高。对吧,小慕?”老人往二楼台阶那边看了一眼。
安槐序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站在台阶上的蒋慕,母女俩视线相对,只是一瞬间便各自看向了别处。
老人想了想,打趣道:“你那时候很皮,贪玩把琴弄湿了,怕挨骂还忽悠我说在河边救了一个姐姐。”
救了一个姐姐。
老人指尖轻抚平安符,喃喃问:“不是说丢了吗?怎么忽然就找到了呢?”
“我先走了。”安槐序小心翼翼把平安符装回盒子里。
“小满。”老人呼声从背后传来,被夜色隐没。
安槐序捂紧了盒子坐回车里,脑海中浮起陆林钟从前依偎在她怀中告诉她,在英国上寄宿学校时,陆林钟被同学推下夹道,掉进河里。深秋的河水冰冷刺骨,有人用琴弓拉住了陆林钟。
如果那枚吊坠是根据这个平安符的形状打磨切割的,如果这个平安符是当年救陆林钟的人留下的,那这个人是自己吗?
记忆如此残酷,已经彻底遗忘的事不会因为旁人的只言片语或者一两件旧物,就唤醒尘封已久的往事。
现在她想跟陆林钟验证这一切,她都没有机会。
车窗外的路灯和建筑在急剧地后退,可她不能够退回到五岁那年,亲眼去看一看她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情形。
澜庭名墅楼前亮起一盏夜灯,安槐序脱下外套,迫不及待走到客厅的壁炉前,伸手抚上陆林钟的遗像。
“是我吗?从前救你的人是不是我。”
她干涸已久的眼眶里又一次盈满了泪水。
如果二十年前她有幸救了陆林钟一次,二十年后车祸发生那天她不顾一切从津桥上跳下去,却没能再次救起陆林钟。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陆林钟那么珍视那枚形状独特的吊坠。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每每她靠近陆林钟,注视着陆林钟的眼睛,心底会有一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她提起初次相见,陆林钟总会用暗含期许的目光看着她,原来是期盼她记起。可她每一次都没有记起,一次又一次,陆林钟心底有过她从未察觉的多少难过和遗憾呢?
“六六,你从前就该开口告诉我的。”
“我知道的,六六。我知道,也从未觉得你对我的好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
安槐序揉了揉炙热的眼眶,再一次打开了保险柜,把东西放回原处。
金属盒下方还有一份纸质材料,安槐序抽出文件。竟是一份美国的冻卵手术协议,手术的时间是两年前,手术费用、保存条件和后续每年需缴纳的费用写得清清楚楚,协议后有陆林钟俊逸的亲笔签名。
安槐序握着材料呆坐在地板上,她以前觉得陆林钟可能不喜欢孩子,所以婚后她也从没有开口跟陆林钟讨论去要个孩子的话题,有没有孩子她不在意,她只想和陆林钟慢慢走过这一生。
安槐序回过神,掏出手机匆忙给易子曰打了个电话,希望易子曰能抽空过来一趟。
她忐忑地等着易子曰,心里满满都是期待,她是陆林钟的合法伴侣,有了这份协议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
“这个啊,她还真的去做了啊。”易子曰看过了安槐序手里的东西,“她从前是个不婚主义者,我只是随口跟她建议了一下,没想到她真的去做了。”
“谢谢你。”
易子曰茫然看着安槐序,这还是陆林钟离开后,她第一次在安槐序脸上看见了一点笑意,她很快意会。
“槐序,你该不会是想”
“我是不是可以拥有一个她的孩子?我是她的妻子。”
“这在国外确实是合法的。”
易子曰薄唇翕动,欲言又止。
易子曰想告诉安槐序陆林钟已经走了,可她看见安槐序脸上欣喜的表情,只能改口婉转提醒道:“拥有一个孩子不仅仅只是给予他生命,是孕育他,陪伴他,培养他,你一个人”
“我想要一个她的孩子。”
见她心意已决,易子曰把东西叠好放在桌上:“我在那边有认识的人,如果你决定好了可以联系我。”
“现在做是不是可以选孩子的性别?”
“目前国外通过基因筛查可以选择孩子的性别。”易子曰顿了顿,补充道,“你如果真的要做,也要把身体调养好,你最近酗酒这么严重,肯定是不行的。”
“好。”
送走了易子曰,安槐序走到壁炉前,静对着陆林钟的遗像。
她想要一个陆林钟的孩子,不是为了支撑自己活下去,而是她知道陆林钟从前很渴望一个完整的家。
她希望,这个世上除了陆林钟的父母,陆林钟还能再有一个至亲。
“怪我任性吗?如果你知道的话,肯定不会同意。””她笑了笑,“孩子的名字我想好了,无论男孩还是女孩,都叫陆予安,是你留给我的宝贝。”
“你喜欢小男孩还是小女孩?我觉得都很好,但我听说男孩子会更像妈妈,我希望将来,那个孩子可以像你。”
“你不用担心我,我一定可以做得很好,像你一样。”
十一月末,安槐序恢复了在律所的工作,生活渐渐变得规律。
第二年春,在易子曰陪同下,安槐序飞抵美国通过检查,接受了胚胎移植手术,幸运的是手术一次成功,胚胎存活,各项指标都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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