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杨薇薇来了，许大明星正好借故离席，这顿饭是他人生二十多年来，吃得最尴尬难受的一餐了，卫羽宸这小子是个什么样的狠角色，他算是记住了。
    不过此刻许千泽刚起身跟大家告辞，还没等走出包厢，门口那边又出事了。这次来了好几个人，以至于陆淮站在门口拦住了两拨，到底还是给几个人闯了进来。
    冯小岚从容自若地坐在包厢最里端，抱着一副好奇心单手托腮，她也想知道，寻常吃个饭而已，今天怎么就这么热闹呢。
    闯进来的人，是个小姑娘，看起来比杨薇薇还年轻漂亮，像是个女明星。冯小岚定睛看了一会儿，认出来了，她在微博上看到过，这是卫羽宸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也在读大学，据说也要往娱乐圈发展的。
    不过她扭头去看卫羽宸，却看见卫大明星依旧自娱自乐地坐着玩手机，朝门口的小姑娘扫了一眼，仿佛不认识。
    小姑娘也没跟别人打招呼，径直去到卫羽宸身边，在一桌子人众目睽睽之下，三言两语说了几句话，冯小岚就听懂了，小姑娘今晚找她哥哥来，两件事：
    一是她自己作为新晋娱乐圈小花，亟需流量，最近报名参加了个选秀节目，希望卫羽宸作为哥哥，能够在圈里给自己提携帮助一下。
    这第二件事，是她自己的亲弟弟，也是卫羽宸同父异母的弟弟，今年刚好满十八岁了，准备出国深造修习金融行业，同时家里打算给开一金融方面的公司，想要作为大哥的卫羽宸，给出一部分钱。
    冯小岚听完了，听得明明白白，她看见卫羽宸此刻不玩手机了，却把酒店橱窗里的模型飞机拿出来，专心把玩着，她也不知道小姑娘的话，这小孩儿听懂了多少，毕竟他的年纪阅历摆在那，这一看就是他继母出的主意。
    卫羽宸放下手里的飞机模型，扬眉看了看穿着高奢订制礼服，小公主一样的妹妹，忽然笑了：
    “谁要开公司，找自己爸妈要钱去，我没有弟弟妹妹，我是独生子。”
    唐玥在桌子底下拽拽冯小岚的衣角，给她看微博上各大营销号新鲜出炉的话题，已经开始在给卫羽宸营销宠妹狂魔的人设了，一看就是有人别有用心设计的。
    她抬眸再去看怼完妹妹的卫羽宸，此刻他眼里噙着浅笑，她不得不感叹，这孩子太精致了，太好看了，他笑起来真的像天使，尽管干出的事像魔鬼。
    无论换做是谁，有个这么漂亮的、小公主一样的妹妹，都会是个宠妹狂魔人设吧，可卫羽宸他偏不。
    小公主气得脸颊泛白：“你怎么能说你是独生子呢，你是我哥啊！”
    卫羽宸幽幽开口：“这世上管我叫哥的，一般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想利用我的，一种是想睡我的，你是哪种？”
    他这回答的确有点欠揍了，好在他只是个演员，又不是爱豆偶像，他没什么人设，他本来就这样。反正只要他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果然，小公主看上去已经快要气哭了，门口被陆淮拦着的人群里，闯进来一名带头的中年女子，短发，戴眼镜，穿着休闲装，背着爱马仕，一副商务精英范儿的中年女强人形象，气冲冲地就进来了，指着卫羽宸开骂：
    “你怎么跟你妹妹说话呢！我和你爸爸把你从小养大，供你读书，给你投资进娱乐圈，不图你什么回报，现在家里有困难，需要你的举手之劳而已，你怎么就那么冷血呢？！”
    “养我供我读书？我的学费是我外婆一点一点捡垃圾换来的钱，还给我投资？投资我去街边打架要饭吗？我动动口就能让你生的那两个杂种混得风生水起？我还不知道我有这本事呢。”
    卫羽宸毫不客气地回怼。
    唐玥紧张地一边拉着冯小岚，一边用余光去瞟在门口仍旧拦着人群的陆淮，小声说着：“这小孩他家人也太神通广大了吧，怎么知道咱们在这吃饭呢？不会出事吧？”
    对面坐着的导演一直双手抱臂，好整以暇，乐呵呵的笑，似乎觉得这小孩儿还挺有个性的，饰演他们电影的男一号角色完全没问题。
    被卫羽宸怼了两个来回，他继母返回门口的人群，从一名随行人员手上，拿过手机，那上面是刚刚录的视频。
    “发个微博说卫思琪是你妹妹，支持一下她的选秀节目，否则这段视频我立刻发出去，让你粉丝们看看，你平时都跟家人说些什么话，做些什么事！”
    卫羽宸闪着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没说话，思考了几秒钟。
    他刚才说的那些，的确不是什么人话，无论是调侃他妹妹，还是怼他后妈，还是骂他自己亲爸的孩子是杂种。
    虽然粉丝们不介意他历来就是这样的性子，不过有些话放在网上，再被人添油加醋一番，的确不太好，他想了想，朝门口叫了一声：“淮哥。”
    陆淮放开人群，进来了。
    “她偷拍我。”卫羽宸指着自己的继母，简简单单地说了这几个字，说得特别理直气壮。
    陆淮不发一言，而是直接走上前，一把夺过了卫羽宸继母手中的手机，干净利落地两下砸了个粉碎。
    全场人看呆了，尤其是卫羽宸的继母，从来不曾被一名陌生男子近身过，还抢了手机。
    她又惊又气，一时间说不出话，此刻的卫羽宸，倒收敛了刚才嚣张怼人的锋芒，再次换上一副乖巧少年的模样，暖暖地笑着对自己的继母说：
    “阿姨，对不起啊，按公司规定，这手机您不能带出去了。不过您别担心，前段时间我和许师兄刚代言了一款新手机，我们俩都有各自的限量款，我记得许师兄那还有一些没卖出去，让他给您留一台，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办的。”
    这一回，许千泽也气炸了，什么叫限量款没卖出去，有这么欺负人的么！
    卫家继母气得带着女儿走了，这边许千泽和导演也分别告辞离席，导演临走时，还特意跟唐玥交代了句，让盯着卫羽宸团队，尽快把演员合同签了，年前必须落实。
    唐玥轻快地答应了，送导演回来，刚好遇见陆淮在走廊里。
    “淮哥，你刚才好厉害啊！砸了那个坏女人的手机，就跟砸了个小孩玩具一样！”此刻的唐玥，从叱咤风云唐家大小姐，摇身一变成小迷妹。
    陆淮礼貌地点了点头，他知道他和他们不是一个社会层级的人，因而也不过多交流。
    “淮哥，我和小岚的新公司开起来了，就缺你这样的人才，你能不能去我们公司啊？”唐玥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光，她此前从未接触过陆淮这样的人，仿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陆淮打量了一眼甜美洋气的女孩，淡淡地开口：“我还是比较适合当保镖。”
    冯小岚和卫羽宸单独呆在大包厢里，卫羽宸今晚给导演和许千泽劝了酒，他自己其实没怎么喝，好几次都是偷偷地把杯子放下了，自己酒量几斤几两，他心里有数。
    不过此刻，独自跟冯小岚呆在一块，他却忽然仰头灌下了一大杯红酒，唇角还有淡红色的酒啧，看起来有种清冽又妖异的魅惑。
    她递给他一张纸巾，看他擦着唇角，她笑着调侃：“你们现在的男艺人，宫斗起来还挺认真的。”
    “我只对你认真。”他小声嘟囔了一句，他刚才那一大杯酒灌得有点猛了。
    “自己念叨什么呢……”她单手托腮看着面前的小野狼，觉得他越来越有意思了。
    “合同尽快拿给你经纪人，有什么问题让她联系我，虽然我不是太想让你演男主，不过既然玥玥和导演对你都挺满意的，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了吧，毕竟钱不是我出。”她笑着逗他。
    “合着我就是你俩给许千泽垃圾分类的工具塑料袋吧。”他回怼，又加了一句：
    “合同明天就签好给你，我经纪约还有半年到期，工作室开始独立运营，我自己做主，黄梦姐不是我经纪人了。”
    “嗯？那谁帮你看合同啊？”她的确有点意外，之前听他说过要自己开公司，没想到动作还挺快的，第一步已经有了独立工作室，还把之前的经纪人给踹了。
    “淮哥帮我看。”他刚才酒喝猛了，此刻缓过来一点，站起身来走到她身后，一手搭着她的椅背，一手撑着桌面，就这么站在身边微微低头看着她，似笑非笑地开口：
    “你要不要来接手我？”
    她不得不说，他此刻穿着西装，这样总裁范儿十足地撑着她桌面的样子，确实是撩到她了，让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还以为是自己酒喝多了，敢情儿他刚才在饭桌上当着许千泽的面，特意把合同甩给她看，不是闹着玩啊。
    半晌，她特意扭过头去不看他，丢给他一句：
    “我才不要你呢。”
    第24章 她带他回家过年。
    在拿到演出合同的第二天, 卫羽宸就靠谱地签好了，不过陆淮还是出面，来了一趟冯小岚和唐玥的公司, 以经纪人的身份，沟通了几项细则条款，他自己来的，没带卫羽宸。
    刚巧唐玥在公司, 一看到她们淮哥登门拜访, 唐大小姐立马甜美系萌妹上线, 十分细致贴心地讲解了每一项合同细则, 最后对陆淮提出异议的几项条款, 她全都一连串“好好好，是是是”地立马抱着笔记本电脑, 当场修改了, 冯小岚暗暗叹了口气, 这个没节操的丫头……
    年前总算是把演员签定了，卫羽宸拿了男一, 陆淮那边自然也就把调查许千泽黑历史的事儿放下了，他本就不愿意干这些，卖个许千泽演唱会票赚点零花钱, 干些江湖上的事，他擅长，不过背后阴人的事，要不是为了卫羽宸, 他压根儿就不屑去干。
    春节前几天，冯小岚回老家了，她老家在北方的一个村子里, 地广人稀，近几天下了几场雪，天寒地冻的，
    他父亲自从离婚后，便一个人住了，六七间房的独门独户小院，平日里显得冷冷清清。
    尽管她回来，也填不了多少人气。
    一想到父亲，她其实心里挺矛盾的，她小时候父亲喝酒、赌博、输了钱回来打她，打她母亲，后来她母亲终于受不了了，离婚远嫁去了国外，这些年来，她父亲竟也没有再娶。
    她挺恨她爸的。
    她原本觉着保持这种刻意的疏远也挺好，至少感情简单不复杂，她和父亲不常联系、也很少回家、当然父亲也从来不会找她，可近年来随着她父亲年纪的增长，人竟也变得慈祥温和起来了，尤其是退休以后，拿着微薄的退休金，仿佛整个人在这个父女两人组成的家庭里，一下子就没有话语权了。
    虽然还是从来不会主动联系她，很少说话，但也不再严厉苛责，不再酗酒赌博，不再对她的事业生活指手画脚，不问工作不催婚，不要东西不要钱。
    她觉得还有点不适应，毕竟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从来不跟父亲呆在同一个屋子里，父亲吼一声她就打个哆嗦的那些岁月。
    这次回来，她父亲提前把她的卧室收拾得干干净净，准备了家里自种的瓜果蔬菜，自酿的葡萄酒，还把那个坏了好几年的电视机给修好了。
    年三十这天，她去村头的市场买了窗花、福字、对联，以及瓶插的各种鲜花，还遇见了几个邻居熟人大妈，不过她常年不回来，大妈们已经不认识她了。
    回到家跟老爸一块准备年夜晚，她又贴了窗花福字对联，插了花，把家里装饰得颇有一番过年氛围。
    尽管实际上，只有两个人的家，还是挺冷清的。
    她觉着自己挺擅长搞氛围，从前在横店开咖啡馆的时候，她可是酒吧一条街出名的老板娘，尤其是面对那些业内的同行们，她进能交友攀关系，退能满嘴跑火车，她能招呼所有客人，她能把安静的咖啡馆搞出火锅店的气氛。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回到家她这个氛围小能手好像就失灵了，她除了默默地装饰房间，就只能没话找话地跟她爸聊天，问他爸身体状况和生活日常，再没别的了。
    她有时候挺羡慕卫羽宸的，无论是对家人还是外人，想说就说想怼就怼，开心就是开心，生气就是生气。可她做不到，除去那些应酬的场合，她和家人朋友独处时，就只剩下无尽的沉默，乏味而无趣。
    年三十晚上，她跟老爸准备着包饺子的食材，门铃响了，她微微疑惑，她老家的习俗是大年初一之后邻里才互相走访拜年，年三十晚上一般都在自己家吃年夜饭看春晚。
    她双手沾满了面粉，也没来得及洗就跑去开门，白天下了一场雪，她这里老一辈的习惯是，大年三十不扔东西不扫地，于是她也没清理院子里的雪，有点把门堵住了。
    好不容易她把那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下一秒就看见卫羽宸独自一人，背了个书包站在外面，还有零星雪花飘落在他的发梢与肩头，安暖浅笑的少年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雪地里，温柔地看着她，说了句：
    “冯小岚姐姐，过年好。”
    嗯？什么时候这么乖了？还知道叫姐了？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个，然而接下来就感觉不对，立马质问：
    “卫羽宸，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
    “许你查我的行程定位，就不许我查你啊？”他歪着头看她，又加了句：
    “我过年没地方去，不想去我爸和我后妈那边，淮哥放假回老家了，没人陪我玩。”
    “……进来吧。”她甩了甩手上的面粉，得，人家都这么说了，她还能大年三十晚上让他在外面冻着啊？她转念想了想他的家庭情况，他确实过年没地方去，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帝都那所空旷的别墅里，也没意思。
    带他进了屋，脱了外套，她才发现他今天的打扮，有点不一样，特意做了个造型，一改平日里的整齐刘海，穿了件庄重低调的休闲西装，整个人显得比平时成熟稳重了许多。
    大年三十家里来客，冯爸爸还是挺意外的，刚从厨房出来，就收到门口这少年的一连串鞠躬拜年，冯小岚介绍说：
    “爸，这是我……的演员朋友。”
    “叔叔您好，我跟小岚认识很多年了，年后正要合作拍一部新电影。”卫羽宸说着，从书包里拿出一件件礼物：高档红酒、年份古茶，还有一件精美玉器。
    她爸年轻时喜欢摆弄陶瓷玉器，把家底挥霍了个干净，后来没钱折腾了，也就慢慢地不玩了，他记得她以前聊天的时候，说起过。
    但此刻一看那件玉器，她立马把盒子盖上了，她在唐玥的朋友圈里看见过这件玉器，唐玥家里做珠宝生意的，偶尔这位大小姐也会发发朋友圈，帮家里宣传点东西，她记得这件玉器，价格好像不下六位数。
    “茶和酒收了，这个不行，你找玥玥退回去。”这么贵重的东西，她可不能收。
    “我大过年的来你家蹭吃蹭住，总不能空着手吧，给叔叔的见面礼。”卫羽宸笑着就想打马虎眼打过去。
    冯小岚给唐玥发了条微信，唐大小姐直接一个视频电话打过来了，那边人员嘈杂，好像是跟家族的亲戚们在一个高端私人会所里，吃喝玩乐的样子。
    视频里的唐玥，端庄优雅甜美动人地给她拜了个年，笑嘻嘻地跟她说：
    “宝贝，你家那小孩前两天忽然跟我说要买这个，说是孝敬他未来的岳父大人，你说我也不能拦着吧，你放心，我给他掐头去尾抹了零头，我真没坑小孩儿，给你看聊天记录。”
    紧接着，两张微信聊天截图啪啪啪地发过来了，试镜加过微信后，结果卫大明星和他资方唐大小姐的唯一交流，竟成了生意上的客户。
    “嘿嘿嘿，宝贝，你家老爷子对未来女婿人选怎么样啊？满意不？”
    她数落了唐玥几句，挂了视频，刚才虽然仅在视频里扫过了一眼唐玥的家人生活，但她不得不承认，唐玥这样的家底、气质与教养，才是真公主，相比之下，卫羽宸那个同父异母一身名牌闪瞎眼的妹妹，差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