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羽似的眼睫颤了又颤,她终于醒了。
她坐了起来满眼迷茫。
她动了,走到了窗边,却被窗玻璃吓了一跳。
也对,在古地球的人类的认知里玻璃是易碎的固体,不可能变成流体。
她拿起杯子砸向玻璃,在看见杯子被透明流体完美保护起来的时候见了鬼似的按了按额头。
她似乎不适应自己的容貌,对着玻璃里的倒影做了很多奇怪的表情,还摔了杯子。
所以她还具备基本的思维能力,不是完全空白。
她的手指碰到了病床上的触摸屏,她认真地看着屏幕上的信息,或许她还认得星际通用语。
她的主治医生理查.泰勒违背了医院护理规范,独自一人走进她的病房,情况有些不对……
他是该及时出现斥责理查.泰勒,还是……冷静观察?
即使她表现出了不符合这个时代的认知能力,但是那个身体里真的是主人吗? 希尔发现一旦接受了不科学的设定,他就无法排除她的身体被其他灵魂占据的可能性。
理智让他选择了后者。
她展现出了对理查.泰勒异于常理的警惕心,她仍然保留着印刻在身体里的战斗反应。
她似乎也被自己的身手震惊了。
无论如何他不会让她受到伤害,况且为了近距离观察他也该出现了。
他解决了理查.泰勒,她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他,说出了让他意想不到的话。
她说:“希尔……”
主人……
她不该记得,却还记得。
无论现在主宰那具身体的究竟是谁,他终是在主人心里留下了痕迹。
对不对……主人?
他的一辈子有这句话就够了。
为什么,眼泪停不下来?
……
贝琪终于醒来,像是在梦里经历了半辈子,没有睡醒的清爽感,反倒觉得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确在梦里经历了许多。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从前的事,也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原来她失去的不是六分之一脑部组织,而是失去了更多,她注定不能把一切都想起来,某个机器人知道,却傻傻的不曾放弃。
如果记忆是一串项链,那么她的那串项链不止断了,珠子也碎了。
一颗颗珠子终能串成项链,一颗颗碎珠子呢?
普通人到了这里也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放弃了,希尔却偏不。
希尔用他自己的记忆将一粒粒破碎的珠子粘合起来,一颗一颗的不辞辛苦地捧到她面前。
现在她不全然是失忆前的贝琪.冯.格里菲斯,但却一定是成长后的冯贝琪。
希尔接受了这种改变。
……希尔是她的机器人,某种意义上现在的贝琪.冯.格里菲斯也是希尔的。
不用睁开眼睛也能感受到他的温度,比正常的人类的温度略高只为了让她舒服。
不用睁开眼睛也知道,黑暗里他撑着头侧卧在她身边,那双紫色的眼睛正看着她,一眨不眨。
“还可以再睡一会儿。”察觉到她醒来,躺在她身旁的人轻声说,似乎这样就可以再次把她带回梦境。
贝琪不想睡,但也没有起来的意思,只是又向温热的源头靠了靠。
“这样一直看着,不腻吗?”还带着点睡意的女声打趣。
“我不存在‘腻’这种感情。只有人类会在一段过长的情感中感到疲惫。”声音里带着点情绪。
贝琪挑了挑眉。
睁开眼睛,机器人果然在看着她,黑暗中清晰地读出那双紫色瞳孔里透着幽怨的数据流。
贝琪想了想最近的日程,好笑地问:“觉得近来我太忙了?”
“宴会太多了。”希尔不满地抱怨,至于宴会的目的大家都心照不宣。
谁不想的到德塔利亚王国女王的垂青呢?不论是在德塔利亚王国还是在联邦军队里,她随口一句赞誉就是向上爬升的通行证。
更何况她还单身,唔……在很多人眼中她还是单身,完全忽视了无时无刻站在主人身边的他。
主人从不对人遮掩她和他的关系,但在人类眼中他终归是个机器,他和她的关系在很多暗搓搓追求她的人眼中竟是可以接受的,也是可以被其他人加入并取代的。
他们像求偶的孔雀般不断卖弄着风骚,那些人甚至不在乎是否成为她的伴侣,只要他们的基因能够和主人结合就有数不清的好处等着他们。
她从未暗示过,甚至一直在拒绝,但有关她的竞争却从未停止过,反而愈发惨烈。
因为她手里掌握着让人垂涎的权力。
黑暗里贝琪抬手,指尖碰了碰机器人美丽的眼睛,轻声说:“我刚刚接手德塔利亚,必要的流程总是要走的。”
“我知道。”希尔的声音闷闷的。
“虽然无聊,交际仍是必要的,我可不想被架空了。”在这个位置,一旦被架空了和自寻死路没有区别。
“我知道,就是不喜欢那么多人围着你。”希尔的声音还是闷闷的,只有他知道那些人在接近主人之前做了多少工作,多么处心积虑。
这些希尔不会在主人面前提一句,他才不想把那些信息提供给主人,也不想让那些无聊的信息占据主人的时间,一秒钟也不想。
贝琪噗嗤一笑,爱莫能助地摸了摸希尔的头发:“这我可没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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