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伽伊放在岩石上坐好,我抬手打开了一座冰棺,一名强壮的士兵正安详地沉睡在里面。
巫卜颤巍巍地走过来,用锋利的指甲剖开士兵的胸口,拿出已经衰竭发黑的心脏,将新鲜年轻的心脏小心放进去,接着是一整套新的脏器。
做完这些后,他跪下来递上一把锋利的薄刀,我抬手轻轻滑过刀刃,一滴淌着银沙的酒红色血珠滴下,落入死气沉沉的胸腔,那颗心脏立刻重新鲜活地跳动起来。
伽伊瞪大了眼,看着巫卜神奇地修补好那具身体,接着叩拜。
“感谢王,赐予永生!”
枝蔓把那具身体带走了,伽伊终于抓住了重点,“永生?!”
我踯躅片刻点点头,“是的,永生,这就是我族能统治整片大陆的原因,我们拥有无尽的生命……”
“你所谓的永生,就是用别人的生命来延续?”
“……是。”
虽然很残忍,可这确实就是我们存活的方式。神赐予王族神奇的力量,佑护族人代代永生,这就是我的使命。
“你竟是这样的人!”伽伊难以置信,眼神彻底失望,“没想到你如此残暴自私!”
心口一痛,我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他会厌恶我!
“放肆!竟敢如此辱骂王,你又知道什么!王是我族历代帝王中最宽厚仁慈的,若没有他耗费千年寻找培植动物取代人的办法,不知这世上要有多少幼子死于活剖取心之下,他救了所有人,只是牺牲一些无足轻重的动物罢了,你竟敢说他自私残忍!”
“巫卜!退下!”
“王,这个人类会阻碍我们的计划,不如……”
我猛地掐住他的脖子,“你若敢动他,我会杀了你!”
巫卜僵着脸低下了头,“是,可是王,我们付出了这么多才保住这上万名血脉,请您千万不要再心软了,它们只是动物,没有感情的。”
没有感情?
我悲哀地看着双手,心里一阵绝望的苦笑,曾经的我也这么认为。
即位后,我改变不了族人活人生祭、取心续命的永生法则,从活剖战俘到饲养专供虐杀的平民,为获取更为持久的生命他们将屠杀的对象转到了年幼的孩子。
同是人类,为了得到永生下手残忍无情,将这世界变成了一座可怕血腥的地狱。
不忍看无数外族被残杀虐待,才想出了用动物取代的办法。
我以为它们没有感情,只是牲畜,天生就是供人类猎食屠杀的,用它们代替是最好的选择。
巫师们陪着我日夜苦熬,终于找到了将它们培植成人的办法,才得以供续日渐壮大的族人需求。
我以为我拯救了生命,可今天我发现我又错了。
若没有这段离奇的相处时光,我永远不会知道它们不但有感情,还会害怕、会痛!它们会相互照拂,会心生爱慕,会至死不渝,会忠诚不二……他们简单地活着,是最单纯可爱的生命。
再回首曾经历过的千年,猛然发现,我们,或许才是最冷血无情的动物,我的所作所为不正是伽伊所谓的自私残暴吗?
伽伊看着不断从海水中拖出来的冰棺,密密麻麻摆放在沙滩上,冷道:“你要把他们全复活,然后呢?重新挑起战乱,统治外面的世界?”
巫卜眼中射出狠辣狂热的光,“当然!这个世界只能是我们伟大永生族的,等我的士兵们重新站起来,等我的巫师们全部醒来,我会解除封印,冲出去一寸寸夺回我们的土地,重新再建以往的辉煌!”
“你要将伯纳山暴露出去,变成一座战场?”
伽伊震惊绝望的眼神刺痛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局早就已经布下了,从封印那天开始,我改变不了……
他突然哭了,“你要杀银柒他们吗?连他们也要全部杀掉?”
“我……你别哭,求你了,别哭。”
“放过他们不行吗?只放过他们几个还不行吗?”
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对不起,已经来不及了……”
巫卜在一旁阴森地低笑,“不出意外他们明天就已褪型成人类了,兽类的心是最强大神奇的,比起那些草食动物更是千金难求,我们尊贵的王族只能用兽心才能存活。王的家人父母姐妹都在苦苦等着,现在这些本就远远不够,怎可放过一只?”
伽伊难以置信,从岩石上滚落下来匐在我脚下哭求,“别杀他们,求你了!”
我的心都要碎了,抱住他紧紧的,任泪浸透了胸前衣衫。即使不杀他们,他们也断不会原谅我们的,到时候伽伊该怎么办?
巫卜的声音空洞地响起,“你若真爱王,就不要再阻扰,为了护住我们这些子民他早已耗尽了心力,若不能及时更换新的生源,他陪不了你几年的……”
伽伊抬起了泪眼,满是惊愕,“你,你也会死?”
“嗯。”
我们早就该随着末日消亡的,或许这就是神对我们最终的审判和惩罚。
可我们却犹垂死挣扎牺牲那么多性命来保住最后的血脉。
然后呢?再次弑杀屠掠,用残忍的手段获取永生成为陆上的霸主?
第一次,我对我们存在的意义产生了怀疑。
我突然累了......
在活了足够长的时间后,突然只贪念和伽伊一起躺在温暖阳光下,在充满芳香的草地上,他身上有最温暖的味道,身边围绕着调皮的幼崽,还有动物们单纯快乐的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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