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姮蹙眉瞥他。
陆韶道,“先前曾听刘公公说过,六殿下的驸马当时是由内官监甄选的,刘公公和内官监的魏掌印交好。”
公主们虽说是皇帝爱女,但婚嫁的事也没那么舒心,皇帝的臣子那么多,他们的儿子更是多,皇帝不可能个个都认得,所以给公主们挑驸马的担子就落到了太监手里,得由太监挑出他们认为拔尖儿的几个,然后皇帝在其中指出个合眼缘的当驸马,从始至终公主都不能参与自己的婚事。
盲婚哑嫁。
姬姮低笑一声,解下腰边的一串翡翠宫绦递到他手中,随即进车里。
宫绦上还有她的淡淡体香,陆韶捏在手中,下意识收紧,他知道这是赏赐,只因为他是奴才。
马车缓缓朝前驶去,京墨站他身边道,“殿下最恨身边人生异心,陆公公可不要辜负殿下对你的倚重。”
陆韶笑一声,“姑娘的话奴才记在心里。”
京墨快步跟上马车,
陆韶目送着马车驶进夜色,过良久慢慢托起那串宫绦放在鼻下深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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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晌午,公主府递了帖子给六公主姬芙,邀她去调香。
六公主的母妃位分不高,原先是商户女,不过她家中做的香料生意,南来北往都有铺子,虽说商人地位低下,但正经来说有钱,比一般的官员还富足,去年雍州灾情,他们还捐了不少银两,只不过人人都念着是英国公的功劳,也没谁记得这个。
姬芙到公主府时,府里的丫鬟们正聚花厅里玩叶子戏,姬姮坐在上首,看她们吵嚷也没制止,倒是兴味。
空青挤在当中叉着腰朝那几个输钱的讨要银钱,眉飞色舞的不行,“都赶紧掏钱,藏着掩着也是我的。”
几人唉声叹气解荷包,“奴婢们这个月的月钱全给姐姐赢去了。”
空青从她们手里拿了几个铜板,大方道,“都下去做事吧。”
丫鬟们笑嘻嘻跑出去,空青才起身把门合上。
姬芙坐到桌边,手指着空香炉道,“九妹妹当真叫我来调香的?”
姬姮捏着细簪在香炉上敲了敲,京墨便往香炉里倒香料,味儿冲鼻子。
姬芙摆摆手,“你是叫我来给你练毒的吧。”
姬姮搅拌着香料,慢声道,“六皇姐月初就要出降了吧。
姬芙红着脸,“说这个干什么?”
姬姮放下镊子,牵过她的手道,“六皇姐喜欢那位王公子吗?”
姬芙眼含落寞,“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又没人在乎。”
姬姮靠回凭几,望着窗边盛开的石蒜缓缓道,“你看那花开的多好看。”
姬芙顺着她的目光往窗边看,那些石蒜开着艳红色的花,在风中摇曳生姿。
“书上将男人比作叶,女人比作花,只说红花必须有绿叶衬托,却没说红花不需要绿叶也能开的红火,”姬姮道。
姬芙抠着指头没接话。
姬姮浅啄清茶,嗓音低冷,“若将来父皇给我挑一个爱逛窑子的男人当驸马,我定先杀了这个男人,再跟父皇决裂,我的驸马需得向着我,否则我不要。”
姬芙瞪着她,“你……”
姬姮笑,“那位王公子爱逛窑子,你知道吗?”
姬芙眼圈泛红,“你从何得知?”
姬姮扫一眼京墨,京墨上前道,“奴婢的弟弟在国子监打杂,前些时候他休假过来找奴婢,跟奴婢闲聊时说过,户部侍郎家的王公子常跟张监正的公子一起去花楼厮混,回来还会在学生中吹嘘哪个花娘身娇体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威猛。”
姬芙立时站起身,急往外走,“我要找父皇。”
“六皇姐稍安勿躁,”姬姮放下茶杯道。
姬芙停住脚,转头看她。
姬姮说,“凡事讲证据,六皇姐得带着证据去。”
京墨说,“王公子和张公子近来爱去万花馆。”
姬芙矮身拍拍姬姮,“若我能退婚,往后九皇妹便是我的大恩人。”
姬姮露出笑,难得乖巧。
姬芙大步出了花厅。
姬姮伸了个懒腰,跟京墨道,“晚上帮六皇姐一把,最好满燕京都知道,张监正的儿子和王公子狎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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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半夜,那位王公子和张元修被姬芙的外家从万花馆中抓了个正着,据说当时两人怀里还抱着衣衫半解的姑娘,场面怎一个混乱了得。
未过一个钟头,全燕京城都传遍了,这张元修是国子监中出类拔萃的学生,出了这样的事,那些以入读国子监为荣的学生都开始质疑其水准。
一夜之间就出了数种判学论,甚至有言辞激烈的开始担忧大魏未来。
这些声音当时还没传入宫中,六公主的母妃赶在皇帝上早朝前跪在紫宸殿的石阶上向皇帝哭诉。
皇帝当场震怒,向她再三保证早朝后定给个交代。
及至早朝,都察院右都御史上奏张王二人恶行,在太和殿上痛批其毁坏国子监名誉,令国子监生及天下书生蒙羞。
皇帝怒不可遏,当着群臣的面将张监正和王侍郎骂的狗血淋头,当堂将二人的官职罢掉,并令国子监将张王二人除名,朝官无一人敢出面求情。
皇帝做事迅速,于晌午颁出律令,有夜宿柳巷,行为不检的书生,皆不得入国子监,有此劣行的国子监生,一经查出立刻逐出国子监。
这一律令发出,民间的那些非议也慢慢消失,都称赞皇帝英明,大魏之福气。
前朝动荡,后廷也不安宁,那位准驸马被废掉,之前主持甄选驸马的内官监掌印也被皇帝打入了大牢,整个内廷二十四监都笼罩在皇威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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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内,姬姮在欣赏皇帝送来的一株红珊瑚,听说是高句丽进贡的,只有两株,一株在皇后宫中,一株给了她。
“刘乾最近过的如何?”姬姮围着红珊瑚转一圈,探手在上头摸了摸,确定那赤色不是颜料染上去的。
她立在那一人高的红珊瑚旁,仰头看珊瑚顶端雕刻的玉石花,细白的脖颈微微伸长,她的肌肤在日头下莹润生辉,一如她这个人矜贵、乖张。
陆韶眸色浓黑,躬身道,“回殿下,内官监掌印锒铛入狱后,刘公公连着几夜,屋里的灯都点到天亮。”
那就是睡得不安稳了。
姬姮嘴边荡起笑容,踱过来伸脚踢他,“所以你现在混得还不如一个普通太监,倒给他当看门狗去了?”
她的脚抵在陆韶脚背上,本就生的玲珑,这会儿在他脚上显得越小巧。
陆韶禁不住想起那日她赤足挑着他的下巴,那足绵白软香,很适合握在手里把玩。
姬姮看他沉默,以为他在羞愧,便道,“本宫不养废物。”
陆韶顿了顿,道,“刘公公有一个心腹,是他的左膀右臂,平素刘公公办事都会指派他,奴才只能替刘公公处理杂事,要紧的他都不会让奴才去做。”
“御马监提督徐忠义,”姬姮说出名字。
陆韶颔首,“徐公公不仅替刘公公协管西厂,边塞监军也常是他去。”
姬姮沉思了一会,问道,“本宫记得,月底你们御马监该派人下地方县府去征要税款了。”
陆韶轻声答道,“月底前刘公公五十大寿。”
姬姮眼眸顿显阴寒,“想办法讨他欢心,哄他派你入建陵征店税。”
第10章 蹲下来给本宫洗脚/熬鹰……
太监过寿向来朝官都不敢去私下祝贺,毕竟被皇帝知道又是一条私通内廷的罪责,所以太监的寿辰也只有底下一堆小太监敬着。
缘着禁令,刘乾的寿辰宴只能在府里,底下坐着小太监们奉承他,可这宴吃的怎么也不舒坦。
徐忠义看出他意兴阑珊,举酒起身敬道,“今儿是掌印的好日子,奴才祝掌印岁岁有今朝,福寿安康!”
刘乾眼皮耷拉,翘着指头拍拍胳膊,“瞧着咱家没劲儿,你都敢敷衍咱家了。”
徐忠义连忙抬起手在半空中拍了拍。
片刻时间门外走进来个女人,妖柔娇俏,眉间带着浪荡风情,她扭着小腰到刘乾桌前,娇声道,“奴家见过掌印。”
刘乾那对眼珠子在她脸上看了看,转向徐忠义,“几个意思?”
徐忠义嘿嘿两声,“奴才知道掌□□情不好,特意去万花馆把芊芊姑娘请来给您作陪。”
刘乾扬手将酒杯砸他脸上,满座小太监都怕的畏缩着。
“前头这万花馆才出了那档子事儿,你还敢把万花馆的姑娘往咱家府里请,你是嫌咱家不够闹心呐?”
那位芊芊姑娘咬着帕子低哭不已,原本大好的寿宴愣是被她哭的像丧宴。
徐忠义摸掉脸上的酒水,忙叫手底下人把芊芊姑娘送出门,苦着半张脸,“奴才的不是,掌印莫怪罪。”
他坐回到座上。
其余太监看这架势也不敢再送美人,都自觉敬酒送礼。
刘乾看着那些贺礼兴致缺缺,倒也没计较。
等到陆韶上前,他也依样给刘乾说了一圈贺词,刘乾听得腻,都准备让他退下了,他缓缓笑道,“奴才手头不富裕,给掌印的贺礼比不得其他公公贵重,也就是讨掌印一个欢心。”
刘乾被他逗起了兴味,“小陆子要送咱家什么?”
陆韶拍一下手,门外只见王欢托着一只海东青进来,那只鹰仰首挺胸,眼神凶煞。
陆韶抬了抬胳膊,它立刻展翅飞到他手臂上,进前才看得清那爪子个个带钩。
刘乾眯着眼睛观察它,称赞道,“这鹰熬的不错,熬了几日啊?”
陆韶弯腰道,“回掌印,奴才熬了七天七夜。”
刘乾嗯一声,朝他伸出手。
陆韶手一震,那只海东青就老老实实的飞向刘乾,刘乾摸了摸它,它转动脑袋,鹰眼和他对视,竟没有攻击人。
刘乾哈哈笑,赞许道,“咱家很喜欢!”
陆韶弯了弯唇,退身回座上,他眼尾余光瞟见徐忠义,对方忍着怒气瞪他。
刘乾得了海东青心情大好,他清清嗓子,问徐忠义,“这眼瞅着快十一月了,各地的店税你收齐了吗?”
笼中美人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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