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堆着小小的雪人,一块被白雪覆盖的石碑上被画上了一个眉眼弯弯的笑脸。
陶知越换下了病号服, 站在窗口眺望了一会儿, 门口传来动静。
霍燃拿着一堆单子走进来, 松了一口气。
“全都搞定了。”
今天是出院的日子。
陶知越转头看他:“怎么花了这么久?”
霍燃试图解释:“这次没有排错队,是因为交费的人太多了。”
既然一开始就选择了最普通的看病模式,霍燃索性坚持要一路自食其力, 没有叫其他人代劳。
结果光是那堆漫画书、游戏机和家里的花瓶,他就搬了好几趟。
“真的没有排错队吗?”
霍燃若无其事地随手把单子塞进包里, 转移话题道:“还没到十二月,就下了这么大的雪,好突然。”
“嗯,很突然。”陶知越忍俊不禁道, “辛苦你了。”
“昨天晚上下楼看雪了吗?”
“看到了,正好遇到了雪刚开始下的时候。”
“好看吗?”
“好看。”
“一个人没有迷路吧?”
“没有。”陶知越眼里笑意更浓, “其实你可以直接问的,昨晚我跟沈医生下楼散步了。”
霍燃看起来很淡定:“你们在聊天吗?”
“对,聊了很多。”
然后他的话音就停住了。
霍燃继续假装看风景,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才主动道:“聊了什么?”
陶知越欣赏了一会儿他装作没有吃醋的表情, 觉得十分新奇。
冬日的阳光依然是温煦的,为霍燃的发丝染上灿金。
“回家告诉你。”陶知越拿起桌上整理好的背包和白色围巾。
针织围巾柔软地包住脖颈。
“我找到答案了。”
离开医院的时候,陶知越充满感慨地回头凝望了一眼。
沈念大概在某间亮着灯的手术室里忙碌着。
脱离了剧情意志的枷锁之后,他还需要脱离旁人或善意或恶意的目光, 还有外界的期待与自己的愿望之间的抉择。
那是只能由他自己去走的路。
在灵魂获得自由之后,前方的路总会平坦许多。
回到家简单收拾了行李之后,陶知越从架子上翻出了早已被两人束之高阁的纯白拼图盒,上面甚至都落了一点灰。
霍燃本来正在做聆听真相的心理准备,结果看到他的动作,顿时惊到了。
特别是陶知越还拿起了盒子里那张他曾经写下的便条,很怀念地看了一眼。
霍燃记得自己写在上面的话。
[这个拼图很难,找到答案也很难,也许我们一起努力会比较快。]
他不由得产生了一种给自己挖坑的惶恐感。
霍燃十分谨慎地提问:“是不是要拼完这个拼图,才能知道答案……?”
这个拼图实在太难,两个人努力过几次,最后要么跑去游戏房放松心情,要么跑到阳台上看建筑工地解压,反正每次都以放弃告终。
一千片混乱无序的碎片,他们大概只拼完了不到一百片。
陶知越点点头:“当然,这可是你买的。”
“……”霍燃有苦难言,觉得前方一片灰暗,“那我再上网找点攻略。”
陶知越笑起来,“等一下,我去拿点辅助工具。”
片刻后,眉头紧皱瞪着手机屏幕的霍燃听到脚步声,很沉重地抬起头,却看见陶知越拿来了一堆颜料和胶水。
一管管五颜六色的丙烯颜料堆在桌子上,旁边是纯白无暇的拼图碎片。
陶知越率先拧开一管红色的颜料。
“这次你可以随便画。”
霍燃怔了怔:“画在拼图上面吗?”
“嗯,然后我要把它们贴在墙上,就贴在世界地图的隔壁。”
朱红和柠檬黄在白色碎片上融合,成了鲜艳的橘黄。
陶知越思考了一下:“这个太阳好像有点抽象。”
看着这片方形不规则的橘黄碎片,霍燃讶然道:“这是太阳吗?”
“我说是就是。”陶知越不再犹豫,大刀阔斧地挥洒着颜料,一口气涂了好多片橘黄碎片,凑成一个大太阳,“我画的世界,我说了算。”
短暂的惊诧过后,霍燃似乎领会了他的意思。
他在令人眼花缭乱的颜料堆里看了一圈,选中了群青色。
他想象里的雨滴,差不多是这个颜色的。
“那个沈医生……是你在另一个世界见过的人吗?是这本小说的作者吗?”
“可能是他,也可能不是他。”
陶知越平静道:“或许他也跟我一样进入了小说世界,只是拥有了健全的身体后失去了记忆。又或许他只是小说里的人物,以作者为原型,所以才有相似的面孔,但这个人物拥有了自己的灵魂。”
“没有人能给出真正的答案,我更喜欢后面这种可能,所以我想选择这个答案。”
霍燃现在已经对这些听来玄奇的描述接受良好:“就像我一样吗?”
“嗯,所有人都跟书里不一样了,都有了属于自己的思想和灵魂。唯一被剧情控制着的,其实只有寄托了太多作者执念的沈医生。”
“为什么会这样?”霍燃用群青色涂抹了一滴又一滴的雨,“为什么一本小说会变成真实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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