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莹夹着盒子,拿着粉红色小传呼机,一只手从后面揽上他的腰,身体偎近了些。
“我爸要知道我收了这么贵的东西,一定会打断我的腿。”
“说了是给我自己买的,只是放在你那里而已。”
“那你什么时候拿回去?”
搭在肩上的手捏了捏她耳垂:“等我通知。”
钟莹被逗笑,她没想到自己也有被晏宇逗笑的一天,其实也不是什么很好笑的话,就是内心的愉悦藏不住了而已。
她一点也不喜欢传呼机,但很喜欢晏宇的心意。
周末的中发永远人潮汹涌,走在时代尖端抢占电子市场的商人们推着板车运货,顾客络绎不绝进进出出。一对年轻的小情侣亲密依偎走在其中,讨论着新买的传呼机。女孩长相出色,打扮洋气,托着那小东西,脸上挂着欣喜的笑容。
很多过路男子先被她的外貌吸引,再看到她手里拿着的东西便会心一笑,看得出是男孩儿给买的,心说我要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我也舍得给她花钱。
傍晚,钟莹如愿以偿坐进了黄昏的儿子音乐餐吧,环境与她想象的有些差别,但九十年代就是个芜菁并存的年代,也不用苛求那么多了。
这里装修朴素,全靠装饰撑出了一点文艺气息。火车厢座,桌面上摆了绢花,一面水泥墙上用空心砖砌了巨大的书架,摆放着各类书籍和磁带;另两面红砖墙上则挂着一些足球,黑胶唱片和渔网羽毛破铃铛之类风牛马不相及的东西;正对门的地方打了个小小的舞台,一个看起来岁数不小了的男人抱着吉他弹奏不知名曲子。
菜单大概为了方便留学生设置成中英双语的,有疑似西餐的菜名,也有熟悉的中餐。钟莹看着那单子上的big plate chicken大盘鸡笑出了声,然后挑了一个菜,捂着前头的中文拿给晏宇看:“我请客,我要吃这个。”
“whatever?这是什么菜?”
她挪开手指,菜单上赫然写着:乱炖。
黄昏的儿子果然与众不同,土洋结合,风格独特,如果菜也好吃的话,钟莹一定会常来光顾的。
六点钟,店里只有他们一桌客人,等上菜的功夫,晏宇想起钟莹说的事。
“你不是有事要告诉我吗?”
“嗯,小事,就是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如果有合适的......”
钟莹又没能说完,晏宇的传呼机忽然急促响了起来,他低头按开看了一眼:“老师呼我。”
店里就有电话,晏宇到小吧台打了一个,回来面色有点不虞:“莹莹,老师找我要一份资料,挺急的,我去去就回。”
“行,那我等你。”
“不用,菜上了你先吃,我最多半小时。”
他刚走没五分钟,菜就上来了,钟莹没动筷子,想着半小时后再让厨师热一遍,还是等他一起吃比较好。
窗外天色已经暗下,黄昏的儿子也迎来了几拨客人,男人不再弹吉他,帮着服务员忙碌起来。音响里放起学友的歌,钟莹跟着旋律哼唱,百无聊赖低头摆弄着传呼机。
又过了十分钟左右,对面座位突然坐下了一个人,钟莹还没抬头,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她心里哀叹冤孽啊,面色冷淡,瞥了对方一眼:“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
对面的人穿着一件土黄色的西装,打了蓝黄相间的领带,头发梳了个偏背,不知抹了多少摩丝,油光发亮,配上一抹腻死人的笑容,整个儿一地主家傻儿子形象。
“缘分。”他说,“我八百年不来这附近吃一次饭,就这么巧,太有缘份了。”
钟莹嗤鼻:“八百年?元旦我在隔壁火锅店碰见的是鬼啊?”
他拍大腿:“拢共就这么两次,都碰上你了,你说咱俩是不是有缘。”
钟莹不想被他破坏好心情,“吃你的饭去吧,我男朋友一会儿就来,别占他位子。”
他屁股也不挪一下,“来了一起吃呗,不就是晏宇吗,熟人儿。”
说着他就让服务员加筷子,又对桌上的菜不满:“三个菜哪够吃,今儿哥哥请客,多点几个,喝酒不?咱们喝瓶红的怎么样?”
钟莹被他气笑了:“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谁是你熟人儿?我可不跟你吃饭,赶紧走!”
他摇头叹息:“至今没想通,我到底哪儿惹着你了,让你这么烦我?你说咱们第一次见面,你在那儿瞎打抱不平,知道内情么?说出来你都得谢谢我,要不是我拦着,你男朋友说不定都换对象了。”
钟莹抱起胳膊冷笑:“段美莲?呵呵,那种朝三暮四见异思迁水性杨花道德败坏的贱人,也就你许卫东眼珠子瞎透了会把她当成宝贝!”
许卫东愣住:“至于骂这么狠么,你...你跟她有过节?”
钟莹阴森森的看着他:“有点儿。”
许卫东正想询问详细,一位刚进门的女客人瞧见了他,忙挥挥手,笑意盈盈走了过来:“卫东,你到了。”
钟莹转头看见那女人的长相就惊了一下,再仔细端详片刻,脸色顿时奇差,这姑娘怎么也有点面熟呢?
长得好像……私生妹啊!
第49章 我就看你发挥 [vip]
许卫东本着熟人一家亲的原则招呼那女的坐下, 互相介绍了一下:“钟莹,杨秀红。”
钟莹一听就闭上了眼睛,屏息片刻呼出一口长气, 脸由青变黑,直接奔着锅底色去了。杨秀红,果然是你,竟这么早就出现在了许卫东身边,一个二个都是老情人啊!
如果说段美莲带给许妈的是长久煎熬, 杨秀红这个名字带来的就是突然暴击。
在私生妹进门以前, 许家没人知道她和她母亲的存在,等知道的时候, 杨秀红已经死了。许妈那时挺着大肚子,对着一个六岁的孩子憋出内伤, 多次抱着钟莹痛哭,骂许卫东不是人, 居然在她眼皮子底下搞出一个孩子, 只比自己的女儿小两岁, 比儿子还大一岁,这对原配来说是奇耻大辱!
八岁的许大小姐和妈妈同仇敌忾, 看私生妹如同仇人,经常联合弟弟欺负她。可那小女孩不反抗不告状, 少言寡语逆来顺受,许卫东对她也没有特别关照,常眼睁睁看着大女儿故意找茬,一笑置之。时间久了, 钟莹觉得没劲, 许妈也无奈接受了这个事实, 母女俩便权当她不存在也罢。
有一次,钟莹曾看到许卫东默默站在在妹妹房门口,门开了一条小缝,哭声从房间里隐隐传出。钟莹从后面扑上他肩膀,问他干吗呢,哭声戛然而止。许卫东迅速转头抱着钟莹转了一圈,笑眯眯地说,乖宝放学啦,爸爸这不正想着周末带你去哪儿玩嘛。
很久之后,钟莹才知道那天是杨秀红的忌日,她的骨灰埋在老家,还在读书的妹妹只有过年才能回去祭拜。而她也由此发现,许卫东对妹妹,并不如她想象的那般不在乎。
可是许卫东是怎么哄许妈的?一时糊涂,杨秀红生了我都不知道,她现在死了,法律逼着我负责任我也没办法啊。小孩子就随便养养,家里不缺一口饭。
因为许妈爱许卫东,所以她会被这种鬼话迷惑,但钟莹长大之后慢慢看透了许多事。试问一个六年没有管过母女生活,半路接手后冷漠以待不闻不问,放任妻女欺辱自己的男人,谁会对他产生孺慕之情?谁会为他一个赞赏的眼神而高兴?谁会出国不忘给他买礼物,回家第一句话就是问爸呢?
恐怕在许妈母子四人看不到的地方,那父女俩也没少交流感情吧!
许卫东对女人太有办法了,上到奶奶,下到女儿,外到情妇,内到老婆,都知道他是个人渣,却又都对他恨不起来。包括钟莹,她看穿了他私下关心妹妹的真相,却也并不很气愤。也许相处了太多年,多少有了点感情,反而觉得她挺可怜,没有光明正大的身份,也得不到光明正大的父爱,最关键的是,许家摆在明面上的财产没她的份。
多悲剧啊!那种隐忍的日子,钟莹一天也过不下去,要父爱有什么用?私下里贴补个三瓜俩枣的,和许妈母子差距犹如天地。而且这种差距注定持续一辈子,即使许家破产,即使她将来取得很高的成就,她仍然并且永远摆脱不了私生女这个耻辱的身份。
生在一个正常健全的家庭多好,无辜的孩子为什么要为两个可恶傻逼的一时欢愉买单?最可恶的是许卫东,最傻逼的是杨秀红!
妹妹比她小两岁,也就是九五年出生的,而九三年许卫东就和许妈结婚了。杨秀红现在的出现表明,她是在明知许卫东另娶他人的情况下生的孩子。之后数年不吵不闹独自带着孩子生活,没让许妈发现一点端倪,这说明什么?说明她是个傻逼啊!
如果许卫东那六年不知情,她就是个自以为痴心,宁愿忍受流言蜚语也要保留爱情结晶的傻逼。
如果许卫东知情,并一直在偷偷养着她们,她就是个被男人的鬼话欺骗和安抚到位的傻逼。
钟莹都能想象出她临死前教了妹妹些什么,不要惹大妈和姐姐生气,不要亲近爸爸,有人打你要忍,骂你要忍,如果那个家容不下你,你就成孤儿了,流浪街头,食不果腹......
作孽啊!
几个月后,许卫东就要和许妈苏小柔相遇,他们很快会结婚,生下两子一女。苏小柔中了这个男人半辈子的情毒,骂他最狠,爱他最深,也在这段被许多人插进一脚的婚姻中磨光了青春和精神。
妹妹可怜,妈妈也可怜,钟莹想,她能改变这一切吗?
目前来看,许卫东和段美莲,杨秀红相交的轨迹与上辈子相同,那么许妈也一定会嫁给他,被他的多情与无情伤害半生。妹妹也会在几年后出生,度过残缺童年阴郁少年,被人用私生女身份攻击多年,连母亲忌日都不敢痛快流泪。
这辈子许妈的第一个孩子不可能是钟莹了,她不出生,妹妹也可以另选别家投胎啊。这样许妈就不会在孕期郁结于心以泪洗面,二弟不会先天体弱,许卫东也不用十几年如一日的演戏。
哪怕改变一点点,能让妈妈少受些委屈,也算报答她的养育之恩了。钟莹没有考虑到蝴蝶效应,她此刻只想能赶走一个是一个,如果有可能,她要把许卫东身边的女人统统灭掉!
钟莹两条手臂大开,手掌撑在桌子边,以霸气冷酷的姿态审视着对面的狗男女。杨秀红对她的存在毫无异色,温温柔柔地打招呼,主动伸出手:“你好钟学妹,听卫东提过你,我是公共管理学院90级的,很高兴认识你。”
按钟莹的名媛修养,哪怕杀父仇人坐在面前,没到拔刀那一刻她都可以保持面不改色谈笑风生。但是她没有去握杨秀红的手,而是诡异地笑了笑,突然眼神一凛拍案而起:“许卫东,她是谁?”
许卫东被她吓了一跳:“拍什么桌子啊?”
“你把她带到我面前来什么意思!”钟莹表情看不出虚假,愤怒得真心实意,鄙视的眼神甩向杨秀红,“卫东,叫得好亲热啊,你什么身份,敢在我面前这么叫他?”
杨秀红的手僵在半空,慢慢缩了回去:“学妹,你......”
钟莹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离开座位一步跨到对面,越过杨秀红,伸手揪住了许卫东的西服领子,使劲把他往外拖:“你给我出来!”
“哎哎哎,你又犯什么病,别拽,我这衣服贵着呢!”
饭桌靠窗边,钟莹声音不大,动作生猛,许卫东半个身子都被她拽趴在了杨秀红腿上,已经引起其他几桌客人的注意。
拽不出来,钟莹松了手,站在两人侧面一脸怨怒。许卫东有点不高兴了,“干什么呀大庭广众之下,有话不会好好说?怎么每回见你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说话颠三倒四古里古怪,你要不想跟我吃饭,我走,成吗?”
钟莹看着他,眼圈说红就红,紧紧抿着嘴,脸上已经出现了伤心欲绝的前兆。一开口,声音憋得像小猫崽一样又奶又细:“你...你出来。”
许卫东哑然,火气瞬间荡然无存。他也不知怎么回事,第一次见面钟莹哭了,他觉得这就是个神经病;第二次看见她红眼,他心慌气短虚得不行,好像自己做错了事一样;今天她是第三次露出这副神情了,他发现自己再次失去抵抗力,心里就跟被刺了一剑似的,又酸又疼。
女人哭见得多了,没谁让他这么感触这么强烈,打心底不想看她哭,还是骂人的时候比较可爱。
许卫东唉声叹气起身,拨开杨秀红跨到钟莹面前:“小姑奶奶你又怎么了啊,这还没喝呢,你就开始发酒疯了?”
钟莹一把把他扯到身边,不客气地挽上他手臂,吸了吸鼻子,挑衅地看着杨秀红:“杨学姐是吧,你和许卫东是什么关系啊?”
她两条胳膊都缠在许卫东手臂上,搂得紧紧的,熟稔亲密姿态一览无遗。杨秀红的温柔脸有点绷不住了,也站起身道:“卫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准你叫他卫东,你谁啊你,许卫东是有女朋友的人你不知道吗?”
“卫东!”
“许卫东,你给我说清楚!”
许卫东美人在侧,然一点幸福感都没有。钟莹的爪子像铁钩一样掐在他肉里,疼得他只想甩开,而且她还用一只脚踩着他的脚尖使劲碾。在感觉他要暴起的时候忽然把脸伸到了他脸前,幽怨的目光,瘪着嘴要哭不哭,身体还在摇晃,仿佛一个得不到玩具就想耍赖的熊孩子,半恼怒半撒娇地喊他名字,要他说清楚。
我特么真想一巴掌......
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许卫东泄气地想,招惹上一个神经病,忽冷忽热...没有忽热,是忽冷忽疯。见面不是骂他,就是说怪话,照他的脾气,早该一巴掌扇开,有多远给我滚多远了。可他没这么做,反而愈发觉得这姑娘有意思,见不到也就算了,一见到她出现忍不住就想凑上去......找骂,找难堪,也够贱的。
长得是真漂亮,可他觉得自己对她并没有异样感觉,好奇怪。
“朋友,”许卫东忍着疼,没理杨秀红,跟钟莹说,“小杨就是我一普通朋友,跟上次你看见的那个一样,特.普通的那种。”
杨秀红脸色遽变,不堪忍受地用手扶住了桌子:“许卫东,你什么意思?”
钟莹松了爪子放许卫东一马,眼角梢蔑视着她,得意笑起来:“这才对嘛,普通朋友就别喊得那么亲热,让别人听了还以为你俩有不正当关系呢。我再说一次,许卫东可是有女朋友的人,不久之后还会有老婆孩子,杨学姐是大学生了,应当知道廉耻的意义,不会做那种攀附插足,不齿于人的事情吧?”
杨秀红见许卫东不但不反驳钟莹的话,还饶有兴致地望着她,听到最后竟露出了一丝笑意,气得就快吐血:“许卫东!你一直说你没有女朋友,都是在骗我?”
脚尖猛然巨痛,许卫东龇牙咧嘴说不出话来,钟莹替他回答:“他说地球是方的你信不信,他说他是个女人你信不信?他说他没有女朋友你就信了,说明什么?说明你不仅蠢,而且自私,只相信对自己有利的话,甚至都不去求证,靠自欺欺人活下去,你也够可悲的!”
其他几桌客人饭都不吃了,全目不转睛盯着这方的动静,两个服务员挤在隔壁桌子后方,看似窃窃私语,实则耳朵竖得老高。杨秀红脸孔煞白,摇摇欲坠。
关系到名声,许卫东知道这时候自己该说话了,可是只要他一想动,那小爪子就掐他肉,一想张口,钟莹就撅着嘴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我又特么想一巴掌......
只是想想而已,直到杨秀红羞愤离去,许卫东也没能开口为自己辩解一句。他真的挣不脱钟莹的钳制吗?当然不是,许少爷犯起呛来谁也没辙,就是有点...不想打断钟莹的发挥。
她那种小得意,小张狂,小刻薄的模样特别顺眼,特别对他胃口。看到她教训杨秀红就像看到家里养的那只京巴狗,保姆溜它从来不跟别的狗起冲突,特高贵冷艳;换他牵着溜一回,走一路咬一路,隔壁刘叔家的黑背也敢上去啃两口。
晏晏少年时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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