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的孤鹤峰一片静谧,暗夜与月光将一切渲染成只有黑白两种颜色的水墨画,唯有草丛蝉鸣以及风吹动竹枝的声音,少年动身走下一段阶梯,叶诀随之跟下一段,重复着走下了几十段阶梯。少年的步伐稳健,即便稍稍有些气喘不适,也坚持向下走去。
到了下一个岔路口,少年终于停步,小脑瓜抬起,冲着引路的巨石思考片刻,转身继续行进。
叶诀见状心一紧,这个方向正是下山的路,再绕过一处楼阁,便是山门出口了,祁泊枫大晚上的下山做什么?
他手里攥着传音玉佩,犹豫着要不要通知萧鸣泓一声,阿枫的身体刚愈合,出门得当心些,但若祁泊枫真就是爬山路看看风景,自己的告状岂不尴尬?
思索间,一张冷肃的面庞在黑夜的衬托下,浮现在他面前。
呀!叶诀吓了一跳差点扔开传音玉符,定了定神才看清眼前的脸。
是祁泊枫。
叶诀仙君,晚上好。祁泊枫神情平和,不咸不淡地问道:仙君为何一路尾随师弟?
尾随?你师兄我是关心你安危!
叶诀总觉得阿枫这话是同他阴阳怪气,提高了声调质问:祁泊枫,你想私自下山?
我没有。少年断然否认。
叶诀心中冷哼一声,这声否认甚是熟悉,当年他把师尊的炼丹炉砸了,也是这般脸不红心不跳地否认的。
他看了眼少年,稍微一思索便有了算计,特地上前一步,靠在少年的耳侧,隔着帷帽柔声道:你若真想下山,便告知于本仙君,我手上有些事不方便,正想托人下山去办。
祁泊枫眼一横,冷冷注视了他一眼,似乎在考虑这个交易值不值当。
你若答应本仙君的交易,我亲自送你下山。叶诀劝说着,话锋一转,却成了恶人:可你若不答应......呵呵,我只能叫萧鸣泓去了。
言下之意便是,不帮我办事,你就不能下山,你若帮我做事,我便帮你下山。
这是一个很容易权衡的选择,少年在思考了几番后,点点头:好,我帮仙君做事。
叶诀抓住时机,顺势问道:你承认你想下山了?
确实如此。祁泊枫承认。
叶诀嘿嘿一笑,在少年不解的目光中,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枫啊,本仙君作为你的师兄,入门大典上没给你样正经的东西,为兄这心里,甚是内疚。
祁泊枫奇怪地望了他一眼,似乎在疑惑这位仙君为何不告知需要托人办的不方便的事,而是说入门大典的贺礼。
叶诀继续道:今日师兄便赠你一样礼物,叫你尝一尝这世间的险恶!
祁泊枫皱眉,神情更加迷惑了。
叶诀说罢,摊开手心,手心是一枚发亮的传音玉符,玉符发亮,代表正在同他人说话,少年清晰的看到,玉符下方刻着一个萧字。
萧门主,祁泊枫亲口说他要下山,你听到了嘛?叶诀问。
传音玉符那头顿了顿,而后传来萧鸣泓的声音:都听到了。
*
孤鹤峰门主的书房里,灯盏点亮,萧鸣泓揉着眉心,靠在靠椅上,叶诀与祁泊枫乖乖站在书案后方。
阿枫。萧鸣泓放缓了声调,柔声问道:我之前再三叮嘱你不可下山,你可有听从?
祁泊枫站在灯烛摇曳的暗影下,开口回答:未曾。
果然萧鸣泓是不同意祁泊枫下山的!叶诀心中的猜想立刻被证实,不过十分好奇,这孩子大晚上偷跑下山做什么去?不会、不会去报仇吧?
阿枫,不是师兄阻拦你,山下此时盘踞着众多修真门派,皆对你虎视眈眈,你下山必然危险重重。萧鸣泓道,听这口气,之前应是苦口婆心劝过很多遍。
可少年的神情冷淡,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看样子是固执己见。
萧鸣泓见劝不动,起身走到少年身侧,微微俯身,低声问道:你到底有何心事?同师兄我说说,师兄想办法帮你解决。
萧鸣泓生着一双慈悲目,任谁见了都心生好感,更何况是这种推心置腹的交谈,少年眼神动摇了下,轻轻开口:我怕......
你害怕什么?
我怕大人......少年话说到一半,忽而神情一变,警惕抬眼看了下周围,摇头道:没什么。
你到底为何要下山?
少年不假思索答道:我想吃山下的糖糕。
......
萧鸣泓彻底无语,祁泊枫这般回答,摆明了不想告知他,可他不知道缘由,也无法帮助祁泊枫解决。
最后他偏过头,严肃望着少年的双眼:我是你师兄,不会害你,阿枫,你乖乖待在孤鹤峰,可好?
祁泊枫眨着眼睛,静了半晌,最终服软:好,我会乖乖待在山上的。
......
叶诀回到居所后,沉沉睡了一觉,直到日头偏西方才清醒。
午后的阳光慵懒,他抱着被子呆愣地坐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直到门外的弟子听见声音,轻声询问。
唔,醒了。叶诀擦开打哈欠的泪花,掀开被子下床,披上衣袍后走出房门。
天际的晚霞灿烂夺目,颇有一番意境,叶诀站在院中欣赏。
这院落是一块单独辟出的清雅之地,小院青石铺地,植竹林,拓水池,他面前便是一池塘艷红的莲花。
叶诀又打了个哈欠,准备回房喝茶,忽而传音玉符闪动,是狐三。他点击玉符,压低了声音:何事?
没事儿,和老大报个平安,我们一起逃到了青木城下的镇子上,暂时安全。狐三道。
好。叶诀放心了。
狐三对这几日的风波心有余悸,忍不住开口道:老大,你可不知道,自从那日你抱着阿枫飞行,如今城中像疯了一样找白衣人,差一点就查到我们头上了,还好跑得够快!
叶诀眉心一跳,联想今日之事,顿时觉得后怕,按照青木城如今的形势,祁泊枫一下山,简直是羊入虎口啊!
还好今天我拦住了他。他暗自庆幸。
而后叶诀将今日之事同狐三复述了一遍,狐三在那头也心惊胆战,连连拍胸脯。
不过老大,阿枫下山的目的,不会是来找狐三客栈吧?狐三提到。
他知道咱们是邪妖。叶诀想起来那双冷然的眼眸,摇头道:现在恢复了记忆,他定然不愿与邪妖多有牵扯。
阿枫只要不将狐三客栈里的事声张出去,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报恩了。
这阿枫呀,是想寻剑盟报仇!叶诀叹道。
这也的确像他能做出来的事。狐三不知想起了什么,连连道:老大您可要多多看顾阿枫,莫要让他意气行事,下山报仇去!
而叶诀对此信心满满:没事,他在我和萧鸣泓面前承诺了,不会再私自下山。
可传音玉符那头的狐三却没了声。
你怎么了?叶诀问。
狐三犹豫了一会儿,有点难以置信:老大,你真相信阿枫会乖乖遵守么?
叶诀觉得这个问题甚是诡异:我觉得他会啊。修者很注重德行,何况是孤鹤峰这等门风严谨的山门。
狐三在那头干笑一声:我觉得不行。
*
修者讲究清雅二字,力求自己修行之地偏僻寂静,好能用心修行功法。
所以叶诀等人的居所皆处僻静的林间,如今新添了一位小师弟,特地选了居所,就在后山的山腰处,那里有一片灼灼盛开桃花林。
然后后山这地,叶诀简直太熟悉了,向左一走,绕过几处亭台,就到山下了!
叶诀躺在枝头上,百无聊赖摆弄着桃花枝,他之前考虑到狐三的担心,特地掐了个隐身诀,每日蹲守祁泊枫的小院,生怕他一个不乖,下山了。
几天观察下来,祁泊枫还算乖巧,每日都清晨晨起打坐,持剑练习,日落便熄灯入睡,生活规律得他这个师兄自叹不如。
虽然但是,阿枫的本性还是乖巧的,说不下山,便不会私自下山。叶诀拄着下巴,自言自语。
日落时分,小阿枫如同往日般,将院门关好,收下白日时洗净的衣衫,而后关门熄灯。
真无聊,我回去吧。叶诀扔开桃花枝,打了个哈欠就要走人,正要起身,忽然想起阿枫方才收回的衣衫,墨色,像极了夜行衣。
这阿枫没事穿墨色的衣衫做甚?
叶诀不禁停住脚步,坐回树枝,直到日落西山,黑夜笼罩着大地,小院的后门吱呀一声轻响,溜出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
他叹了口气,认栽拿出传音玉符。
师兄在不?
何事。
祁泊枫又想趁机溜走。
......
孤鹤峰萧门主的书房里,叶诀正在扒橘子。
他一向佩服这个师兄,一手天罗地网,将孤鹤峰的一举一动都握在手心,才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祁泊枫便如同偷跑的小猫儿般,被人拎着脖子,拽回来了。
祁泊枫被拎进门的那一刻,叶诀大咧咧地打了个招呼:是我告状的。
......
少年小脸一沉,眼睛瞪得圆圆的,仿佛在无声质问:我同你什么仇什么怨?
叶诀满不在乎,心中反而升起一股逗弄的心思,隔着帷帽,冲少年比了个开心的手势,得意洋洋。
而后萧鸣泓开口了,二人这才收敛面容。
阿枫,当日你站在书桌前,亲口同我保证过的。萧鸣泓的眼瞳紧紧盯着少年,温和的话语中,明显夹杂着几分严肃:告诉师兄,你为何违背约定。
祁泊枫垂着头,一字不语,然而紧绷的小脸态度已然明了,他知道错了,但他下次还敢。
祁泊枫。萧鸣泓提高了声调:你当日只是寻借口搪塞我,实际上从未断过下山的心思?
少年的唇角动了动,不禁握紧了手中的灵剑,许是感念萧的赠剑之恩,便开口承认道:是。
萧鸣泓眸光一闪,再度发问:阿枫,你下山,到底有何目的?
第五十四章
叶诀无聊地塞了口橘子,心道这还不简单,南槐剑盟害惨了他,又是剑痕又是追捕失忆,换作是他,也定然不甘心。
我要见一个人,我得回去。少年道。
叶诀一怔,指尖狠狠向下一掐,橘瓣橙色的汁水溅了他满身,却浑然不觉,他微微侧头,隔着白纱望向少年的后背。
师兄,我必须回去。少年坚持着。
谁料萧鸣泓脸上毫无意外之色,反而叹息一般摇了摇头:阿枫,狐三客栈不在了。
祁泊枫瞳孔紧缩:什么?
少年诧异萧鸣泓的洞悉,更是惊讶狐三客栈,狐三客栈,不在了?
近几日,剑盟一直盘踞咋山下,寻到了你失忆时的居所,便是狐三客栈。萧鸣泓如实道:那堆小妖已经得到了消息,连夜逃走,怕别人寻到蛛丝马迹,直接一把火烧掉了客栈。
狐三客栈......烧了?少年的声音在颤抖。
萧鸣泓也无奈阖上双眼:是的,没人知道小妖们逃到何处,你下山寻找只会是一场空。
站在一旁的叶诀心情复杂,如同烧沸的水一般翻腾,他万万没想到,阿枫竟然还念着他,可惜了,终究是缘分浅薄,不得相见。
他一时感伤,起身,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以后把孤鹤峰当成家吧。
祁泊枫礼貌点了下头,他心中难受,不想搭理这个三番两次打小报告、假仁假义安慰他的师兄,然而那人手指轻抚上他的肩头,一股熟悉的温热与竹香袭来。
他疑惑,偏过头,那人冰肌玉骨,葱白的指节,似是在何时见过。他还想细看,这手很遗憾地飞快抽走了。
对,把这里当成家。萧鸣泓也附和道。
这次祁泊枫竟认真点了下头,默认了这句话,而后离开。直到书房的门合上,萧鸣泓露出了真容,摇着头连连叹气,唤弟子将端来清心茶。
叶诀也给他扇风降火,脸上泛起几分同情之色。
这萧鸣泓是大师兄,祁泊枫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将来师尊归来,头一个开刀的就是萧鸣泓,何况又是近百年后新添的小师弟,这一通下来,萧心里能不急么。
萧鸣泓倚着靠椅,用了几口清心茶,同叶诀道:这孩子有心事,但不说,显然是在防着咱们。
叶诀也只能安慰:慢慢来么,师兄您放宽心。
既然你叫我放宽心,不如替我做些事。萧鸣泓起身,直直盯着叶诀:教导祁泊枫之事,不如交给你吧。
叶诀手上扇风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就知道,萧鸣泓要给他派任务,萧鸣泓自己忙,无暇顾及,而姓君的某人极不靠谱,挑来挑去,唯独他能胜任,只是......
师兄。叶诀吼得气壮山河:凭什么叫我带崽子?我之前也是小师弟来着!
本仙君即便芳龄一百多岁,也是师尊心里的小宝宝!
你找君长宴去。他生怕萧鸣泓再劝说话,逃也似地跑了。
*
带崽子?他叶诀这辈子、下辈子,都要当混吃等死、人人宠着的小崽子,才不会辛辛苦苦给人家带崽子。
实际上,教导小师弟,此事太过劳累,伤神费心血。对于叶诀,最重要的是师兄弟间日夜的相处,这可太容易露馅了,故怎么都不可能应下此事。
叶诀急急地跑出书房,在回去的路上,生怕萧鸣泓再给他派任务,直接将传音玉符关掉,彻底表达自己拒绝的念头。
他回到小院时,方才心绪平和,小院青瓦白墙,竹枝与石柱交映,让人神清气爽。
我自己不应,谁都奈何不了本仙君。叶诀自信满满,翘着精致的小下巴,悠哉悠哉回到院落。
屋子里摆着一根烧火棍,啊,是根形似烧火棍的灵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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