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ght calls
一天学校生活终于结束,拖着疲惫的身子打开面前的这扇门,等待她的依旧是毫无惊喜的冰冷和黑暗。
摸到开光,“啪”的一声,从玄关到客厅再到走廊,接连明亮了起来。
希西靠着墙壁坐着,头埋在膝盖处,手抱着双腿,无神地发呆。
抬头,恍惚间看到了热闹的身影。
母亲气,父亲哄,住家阿姨忙碌……
大家来来回回,热闹充斥在清冷的空气中。
猛得起身,什么都没有,是幻觉。
原来你也会怀念那种曾经让你倍感痛苦的生活,即使你身处其中,也觉得孤独。
不允许自己持续性陷入悲伤情绪,是高二的时候希西划的原则线。
她掐了掐自己,又洗了把脸。坐在书桌前,翻开写到一半的错题本,试图回到正常的轨道。
高叁生的日常,是刷源源不断的题。从七点开始早自习,回顾错题,等上课,老师在讲台上敲着教鞭,连下课耳边也回响着那一声声的警觉声。理科生,是围绕客观存在追求确定性的。希西讨厌主观的情感,她宁愿沉浸在客观中,哪怕算不出真理。
算不出的痛苦程度远比不上释放主观情绪的抓狂程度。当希西还没有想清楚,坐在画室,从
游刃有余素描画静物的阶段到自由发挥的阶段,她开始怀疑自己,我要表达什么,我用色彩表达我的情绪会被读懂吗?挥洒的情绪被弹回来我要怎么处理?
去它的缠绕着我的情绪,我的人生怎么能被这些拖住呢,分析人?人又算什么,有什么好在乎的呢?希西自嘲道。
于是放弃画画这条路,强迫自己坐在书桌前,与数字、公式、方程式……枯燥的唯一性为伴。
希西的日常,是无数高叁生每天在重复的日常。
不幸的是,有一些人要重复的还有自己如蚕丝般黏腻的、不知何时会出现的抑郁情绪。
原子衰变、爱因斯坦质能方程、光的实质……她一遍遍笨拙地重复这些晦涩难懂,为什么一直冷静不下来,那些若隐若现的幻影,砒霜般的悲观又开始将她拉扯进黑洞里。
到底要怎么才能不痛苦呢?
希西躺在床上,冷静地回想曾经学过的控制情绪的方法,都没用是吗,不然为什么一直在流眼泪呢?转移注意力是有用的吗,可为什么她看什么都像在看对她的诅咒?
去死好不好,就现在,此刻,用手边的刀,划开皮肤,刺进血管,幸运的话,血很快就会流尽,你不用再痛苦了。
就在她正准备拿起刀的时候,“零~零~零~”不合时宜的铃声突然出现,划破了夜晚的寂静。
是段煜航。
先接通,这并不妨碍你继续,不然他真的会一直打,很烦的对吗?
“宝贝!!我太开心了!!刚刚玩了好久的游戏终于通关了,我之前一直偷懒开的自动模式,结果一直卡着,然后我就充钱买道具结果还是失败,就在刚刚…………宝贝,你在听吗”
聒噪的声音通过电流传达过来,希西望着窗外,月明星稀,手指触碰着刀锋,她好奇直接按下去,痛感会盖过无助感吗?
“宝贝,宝贝!” ,段煜航好像有用不尽的精力。
“嗯…” 希西的意识再次被他拉过去,好久没开口说话,声音变得嘶哑。
“怎么了,不开心吗?”段煜航意识到了什么,声音一下低落。
“你哭了吗?”他太聪明。
“没有,我要睡了。”嘶哑的字眼艰难断续吐出来。
“宝贝,我今天打通关了游戏。你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我们明天见面好不好?” 段煜航像是要把所有温柔送给她。
“宝贝,麻婆豆腐我学好了,下次来我家做给你吃好不好?”段煜航喜欢她的方式是记住她说的每一句话。
“宝贝。” 温柔戛然而止。
这边,希西滑过刀锋的动作中道而止。
怎么不继续说了,不需要我了吗?
她想到第一次彻底意识到父母不爱她的时刻,是她拿了南中保送的通知书,以此交换父母的片刻关注,但他们就只是看了一眼,问她等会要不要去外婆家。简单收拾行李再走到客厅,看到母亲正拿着通知书垫着不太平整的桌角,明明垫布就在另一头,母亲嫌麻烦,却对走去父亲书房的距离毫无惰意。
他们不珍视她,就像不珍视她的通知书;他们忽视她,就像长久以来忽视她对他们的爱。
从此生活在此处,随处都是可以折磨你的角落。
接受不被爱,接受不被需要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因为你无法改变任何。你带着自然的恨意和巨大的悲哀,去想象一个被爱的自己。
那填满间隙的思念也像这样,像此刻,像段煜航。
终于,希西再也忍不住,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宝贝怎么了,怎么哭了,我能不能来找你,别哭了好不好?” 段煜航瞬间慌了,远在一方的人要怎么坐上空间机?
“不……要,我就要睡了。”
“好,那你别哭了,你别挂电话,你睡好不好?”
“嗯。” 就再停留在此刻,多停留一点。
精神的疲惫不堪让希西无力发呆,竟被段煜航哄睡过去。
………………
“宝贝,醒了吗?开一下门。”
睡梦中的人被吵醒,一夜过去,揉了揉眼睛,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希西惊坐起来。
“宝贝,开一下门!”
电话竟一夜未挂,希西拿起手机,疑惑:“开什么门?”
“算了,我自己输密码。”段煜航突然想起他知道密码。
“噢” 带着一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迟钝,希西穿上拖鞋,准备打开房门,段煜航就冲了进来,看到希西红肿的眼睛,一边说:“可怜崽哦”,一边怜爱地托起她的脸亲吻红肿。
“宝宝不要哭呀,眼睛红肿是不是不舒服,老公给你吹吹。” 段煜航毫不害羞地就这样说着最亲密的话。
“老公你个头啊!” 希西还没清醒,就被吓到,手紧张地拽着衣角。
少年人永远在你的边界线处冒犯,你清醒地允许温柔的泥泞溢过来。
红肿是不够他贪恋的,他的吻像溪水,静静地流淌,在你的脸颊,鼻尖,嘴角,最后趁你不注意溜进口腔,舌头缠绕,不知不觉,小心翼翼往你心里推。
好想哭,想哭的不是你,是你的身体。
“要不要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就当给我一个做麻婆豆腐给你吃的机会。”
“以后不要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哭好不好?”
他认真地看着希西,额头抵着额头。希西也看着他,手拉过他的校服领带,再缠绕上他的脖颈,踮脚就够到的吻要吻到窒息。
祈求天父做十分钟好人,赐我他的吻,如怜悯罪人。
nightcal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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