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仆从争先恐后说着自己见过或者捕风捉影的事。
“大人,我看到李力去了二楼,鬼鬼祟祟,不知道做了什么。”一人道。
叫李力的人听到立刻喊冤,“大人冤枉啊,小的只是去二楼添个茶水,哪里就鬼鬼祟祟了,一定是那狗东西贪图金子,才有意诬陷小的,小的还看到他也上二楼了呢?”
“我上二楼是为了给大人们送饭,竟不想被你这个黑心肝的陷害。”
院里一时吵闹纷纷,各自都说着各自看到的毫无用处的事。
高乘黄站在上面听着仆从的陈词,面上并不见烦躁和不悦,又听到一人小声的话,她眼睛定神,“把你的话再说一遍。”
说话的人是后厨烧火的丫头,人生得黑瘦,声音也小,被高乘黄一点,吵闹声停了下来,目光都落到那个丫头身上。
翠茹怯怯地上前几步,“回大人,今夜我被几个客人支出去买街上的小玩意,回来晚了,看到一个乞丐就在您屋子下面。”
熟知这里地形,顺利带走阿鸾,不惹人怀疑…
“你可看清了那乞丐长什么样?”高乘黄问。
翠茹点头,“是今早拦下大人车马的那个乞丐,石三。”
高乘黄带人赶去棚户的时候心口一直在跳,她的阿鸾一定是出事了。她们母女才刚刚相认,阿鸾腹中又有孩子…高乘黄不敢再往下想,她害怕再失去一次她的阿鸾。
高乘黄的马骑得越来越快,与此同时另一波人也在找着静姝。
“三哥,九哥已经快马加鞭去长安城找二爷了,是我失职,只顾安排在屋外,却想不到那狗贼竟然还会钻洞,轻功又极好,我和七哥两人都追不上他。”
被叫三哥的人面色凝重,“现在不是承担责任的时候,找到表小姐最要紧,若是表小姐出了事,你我兄弟几个都逃不过责罚。”
另一人应声,“三哥,我看那狗贼就是往这边跑,不过他会不少歪门邪道的本事,都是江湖下三滥的东西,但我们还要小心。”
夜里几个黑衣人在荒上野岭摸索,很快就看到了一座破庙。
几人停下脚步,相护对视一眼,悄悄进了去。
此时的齐水镇城中。
果然是那个乞丐带走了她的阿鸾。
石三本来只想做一桩小买卖,赚点花花,想不到那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狠,把他吓得不清。
被人抓到时还没来得及用轻功,腿就被人打断了,他哆哆嗦嗦趴在地上,“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小的也是为混口饭吃,您不接济我,我总要活下去不是。”
在他说完阿鸾的行踪之后,高乘黄吩咐人把他给绑了,让他带头领路。腿断了,就拖着走。
到了城隍庙,高乘黄提剑快步进了去,她的阿鸾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已经失去了神志。
地上还躺着一个男人,听那个乞丐说,就是这个男人花重金要把阿鸾带到这里。高乘黄挥气血上涌,刀剑下落,把柳怀易的头颅割了下来,圆滚滚的,一骨碌滚蛋石三膝边。
石三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碍于被人压着,他只能忍受惊恐看着地上血淋淋的头,无法动弹。
“都转过去。”高乘黄道。
静姝的衣裳被人撕得粉碎,高乘黄弯腰蹲在她身边,脱下外衣把她裹住。
看着那张安静的脸,她颤抖着手指落到静姝的鼻翼下,手抖得厉害,试了几次才敢确定,她的阿鸾还活着。
“把带来的郎中全都给我叫进来,快!”高乘黄扬声。
静姝身上的血已经干涸了,下身湿了一片,胸口衣襟的血迹也尤为严重,她手中握着簪子,上面依旧有血。
听那乞丐的话,她胸口的伤并不是柳怀易做的,而是…她自己。
她那么通透的女儿是有多绝望,才会想不开到自缢的地步。高乘黄不敢相信,方才安睡的姑娘,不过几个时辰就被人弄成这副模样。
她安静地闭着眼,让人以为是睡着了。只是肿着的半边脸,嘴角流着的血,还有脖颈上大片的青紫,让人难以想象,她之前究竟遭遇过什么。
几个郎中拿着药箱匆匆忙忙在静姝周围,给她诊脉,包扎伤口,一通折腾之后,郎中相护对视,一人出来道“夫人,这位小姐伤得实在太过严重,仆已经尽力了。至于小姐会不会醒来,什么时候醒来,仆也不敢妄加断言。”
“什么意思!”高乘黄这把剑刚砍过柳怀易的头颅,上面沾着大片的血,血腥味让人作呕,高乘黄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你们,若是救不活我的女儿,就都别想活了!”
郎中们犹豫地面面相觑,纷纷跪地直呼饶命。
高乘黄抱起地上的静姝,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没了腹中的孩子,高乘黄才觉出她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她的愧疚越积越多,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马车早就备在外面,高乘黄上了马车。
这是她唯一的孩子,是她找了许久让她心疼的孩子。可如今人找回来了,却硬生生被她一时的疏忽害成了这样。
寂静的马车,压抑的哭声格外明显。
自从坐到女君这个位子,高乘黄很少哭,近些年她更不会哭了,却在今日,突如其来的变故,把这位女君的肩膀压得弯了下来。
高乘黄一行走后,藏在城隍庙后面的人才出现。
郎中对静姝的伤束手无策,为了给静姝养伤,高乘黄并没有起行,一直逗留在驿站里。
从城隍庙回来的第三日,静姝手脚发凉,气息微弱,几欲死去一样,高乘黄不相信她会死,一直守在静姝床前。
出人意料的是,在那日之后,静姝的伤竟然一点一点好了。
第五日的时候静姝睁开眼,高乘黄正从外面进来,看到她醒了,一怔,手中的药碗“啪”地一声摔在地上,上前抱住静姝,“阿鸾,我的阿鸾,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阿娘这几日有多担心你?”
“不,不要…”静姝喃喃自语,不停地抗拒高乘黄,伸手推开她,眼里惊恐,“你是谁,不要过来,沈叔叔在哪,我要找沈叔叔…”
高乘黄怕伤着她,不敢太用力去抱,现在又被她用力推,身子一时不稳被她推摔在地上,“阿鸾,我是阿娘啊,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你的阿娘啊。”
“阿娘是谁?”静姝用被子蒙住整个人。缩到床里瑟瑟发抖,“我不认识你,我要沈叔叔,你们都是坏人,你们打我骂我羞辱我,都是坏人。”
“啊!不要打我,不要,不要!”静姝在被子里挣扎,像是什么可怕的事,一只手不停地抽打着自己的侧脸,“我错了,不要再打了,我错了…呜呜,求求你了,不要打我…”
“阿鸾,”高乘黄抓住静姝的手,她打得用力,消肿的半边脸又被她打得老高。
“阿鸾,你怎么了,你看看我,我是阿娘。”高乘黄道。
无论高乘黄怎么喊,静姝都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躲避,发抖,控制不住地要打自己。
高乘黄流着泪去抱她,“别打了,要打就打阿娘,都是阿娘的错。”
“不,不要!”静姝被高乘黄止住手,不停地抽泣,“我不认识你,我要沈叔叔,他说过要照顾我的,他是不是知道我的过去就不想要我了,我不想被抛弃,我只有他了,呜呜…”
“砰!”门被踹开,外面的亲卫龇牙咧嘴地躺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擅闯进来的男人走了进去。
高乘黄看到沈镜,怨恨道“你把我的阿鸾害成这样,现在你满意了?”
沈镜沉声,“是你没照顾好她。”
他慢慢靠近,站在床边,对高乘黄道“把她交给我。”
高乘黄动作犹豫,又听到自己的女儿一直在叫着沈镜,闭了闭眼,起身快步出了屋。
静姝身子抖得厉害,看到沈镜情绪却平复不少。她抱紧双膝,微微掀起眼,害怕地看他,“你是谁?”
“我是沈叔叔。”沈镜轻轻坐到她身边,朝她张开双臂,温声,“好孩子,到沈叔叔这来。”
“你就是那个说过要照顾我的沈叔叔?”静姝眼里怀疑,想要亲近却又不敢靠近地看着他。
“是我。”沈镜道,“有我在,没人敢把你怎么样,静姝,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你…不嫌弃我吗?”静姝垂下头,眼泪再次流下来,“我被别的男人占有过,不止一次,你不嫌弃我吗?”
“还是因为同情和怜悯你才会这么对我。”
沈镜趁此到里面抱住她,周身安稳的气息让静姝迷恋,这样的怀抱温热结实,再没有别人能带给她这种可靠的感觉。
“静姝,我不是同情你,我喜欢你,会包容你的一切,你的小脾气,你偶尔的撒娇和任性,这些在我眼里没有人比得上。”
“不要去想那些事,是他们的错,你没有错。”
第49章 月明 他永生所爱,掌中至宝。
一番挣扎之后, 静姝的伤口裂开,鲜血染红了衣襟。
郎中从外面拿药进来,本来情绪稳定的静姝见到生人立刻精神紧绷, 冷汗从头上沁出,全身发抖, “你别过来…”
静姝推开沈镜爬到床里,用被子蒙住全身, “你是谁,你别过来,不要过来…”
声音颤动, 里面惊恐万状。
郎中触及到沈镜冰冷威慑的眼, 吓得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沈镜过去摸静姝的头, 声音缓缓, “他是给你诊病的郎中, 不是坏人。有沈叔叔在,没人敢伤害你,听话。”
静姝抬了抬眼, 眸子睁的大大的, 眼睫轻颤,“郎中?”像个懵懂的孩童,“那是什么?”
沈镜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你伤口流血了,郎中会治好你。”
静姝头转向床榻下白胡子颤颤, 一动不动的郎中,呆滞之后,静姝一把用被子蒙住头,“不, 他是坏人,他是坏人,他是坏人…”
她口中重复的呓语,极度封闭的心理要比最初还要严重。
沈镜回头抬手,让郎中下去,把伤药留下。
郎中快步退了出去,门关在一起,屋中没了第三个人。沈镜慢慢把静姝的被子拉了下来,“好孩子,不怕了,沈叔叔让他走了。”
静姝眼睛偷偷看向外面,果然没有了人,她这才放松下来。
见到沈镜后,只有他们两个人时,静姝就会表现得正常,但凡是要再见到别人,不论是相熟或未曾谋面的人,静姝都会像套上一个壳子,把自己关在里面。惊惧恐慌,整个人走不出心里紧闭的门。
郎中留下药箱,沈镜以前打仗的时候经常受伤,包扎简单的伤口于他而言并不算是难事。
“你伤口流血了,我去拿药帮你包扎好。”沈镜轻哄。
“流血了?”静姝呆呆地看着他,仿佛并不知道自己胸口已经晕染了一小片红,里面的伤口崩裂,该有多疼。
沈镜含住她的唇瓣,“乖,别让我担心。”
静姝看着他,唇瓣被他含住的触感让静姝的心口砰跳了下,他说要听他的话,静姝眨眨眼,“好。”
药箱拿过来,沈镜给她解开对襟的衣扣,静姝很乖,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平躺在床榻上,任由他的动作,不敢乱动。
里面的纱布被他绕开,她胸脯往上半寸,有簪子扎过的伤口,化脓流血,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晕染开血色的花。
沈镜看着她胸口的伤,哪怕是自己拿过刀,杀过无数人的手,一时竟也轻颤了下。
“疼吗?”沈镜平静地哑声。
静姝两眼一直看他,“不疼。”
她眼里懵懂迷惑,仿佛真的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娇妻养成手札 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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