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秋皱眉于心底向系统问道,“那之后呢,她们又会怎样?”
【禁术本就是用极端的方式以少换多,是歪门邪道的捷径之术,可逆行禁术不同,既为逆行,定需付出更大的力量与代价。其实宿主心里是有答案的,不是吗?】
亦秋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是,却不知该以何种心情去面对。
亦秋早已不是当初对阵法术法一窍不通的人类,经过修炼,她对灵力有了一定的分辨与感知能力。
此阵明显是以郁溯的力量催动,碎去朝云的每一寸神骨,散去朝云的每一分神力,再将其尽数送入江羽遥的体内。
郁溯堕魔之后确实获得了心魔之力,修为不知比从前高上多少,确实有这个能力催动这样的术法,以此保证朝云的力量不受一丝折损地流入江羽遥的体内。
不过如此一来,她将受到的反噬绝不会比朝云少上一分一毫,最好的结果,也许就是灵脉损毁,再也无法正常修炼。
今日过后,三界之中就没有木神与翳鸟了。
或许,她们会成为两个寻常的妖灵,彼此相依相伴,直到此生命尽。
因为失去了修为,损毁了灵脉,再也无法重新修炼成人,寿数也会比大多妖灵短上许多。
甚至遇上危险也再无法自保,随时可能在这弱肉强食的世上同死在某一个日夜。
可这一切都是她们共同的选择,为了自由也好,为了赎罪也罢,她们应该都不会为了今日的抉择而后悔。
为神者,成全了魔一心所求的独一无二,为魔者,亦成全了神不愿舍弃的芸芸众生。
破开枷锁的那一刻,她们飞蛾扑火般拥抱彼此,拥抱也许不配得到任何人祝福的自由。
那一日,亦秋在那草木蓬勃生长的禁术法阵之中,仰头怔怔望着那她并不太能尽数理解的决绝之举。
她前些日子才知道,扶桑原是可至九天、通三幽的神树,却终在三界分立后,被长长久久困在了碧海中那座孤岛,连自由都不配拥有。
但今时今日,扶桑于此疯狂生长,终是冲出阵法结界,撞破了那一处天地之间阻隔两界的存在,于天际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裂缝——
就像给予她这份力量的人一样,再不压抑自己分毫,一心渴求自己不曾拥有过的自由。
上万年来,那只属于人间天光,忽而自那裂缝中倾洒而入,遥远却又无比温柔,透过扶桑的层层枝叶,零零散散落入黑暗,照亮着一方小小的天地。
四面八方,赶来了无数魔族,他们遥遥望着那随风吹叶而舞的点点天光,目光中闪烁着难辨来由的光芒,似是向往,却又不敢靠近。
而再之后的事,便是属于这个故事真正的结局了。
洛溟渊和江羽遥离开了地界,他们到底还是没有将已经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的两只鸟妖带回天界领罚,只是做下决定,向三界撒了一个谎——木神句芒魂散地界,过往种种,不必追究。
他们离开前,亦秋忍不住问洛溟渊,他放过了翳鸟,是否也放下了过往的仇恨?
曾经面容稚嫩的少年,如今已经像个大人,他沉默许久,才沉声说了一句:“这个问题的答案没有意义了。”
再之后,便是一场不知此生是否还能相见的告别。
亦秋也不知为何,自己似乎特别放不下最终没能从洛溟渊口中得到答案的那个问题。
她忍不住去问幽砚,却被幽砚一语点醒。
幽砚说,那一年昆仑,天界那么多神仙都在,洛溟渊那小子的父亲也在,她永远不会忘记她爹是怎么死的。
可恨与不恨,放下与否,又能改变什么?她有能力复仇,可她若想报复天界,就注定毁掉许多亦秋在乎的人与事,而逝去的人也不可能再回来。
亦秋不禁想,洛溟渊该是恨的,至少此一生走完,彻底丢掉这个人类身份之前,他很难对此释怀,可事到如今,他的恨已毫无意义。
就算亲手杀掉那只再也无力反抗分毫的鸟儿,他所能得到的,也不过是数千万年来一位故友随之而去时的痛苦与绝望,而不是哪怕一分一毫的,来自报复的快感。
那日天界破开的窟窿,终是在江羽遥离开的大半个月后,一点一点渐渐被天地灵气修复、合拢。
光明彻底消逝前,那儿就跟旅游胜地似的,不知有多少魔族闻讯赶来。
除去居住在不惑城的魔族,其余大多魔族久居黑暗,却从没有停止过对光明的向往——
尽管,他们自己都有可能忘记了心底曾经有过这样的向往。
一个月后,夫诸祸斗来到地界,一路寻至不惑城,还差点与城门守卫起了大冲突,就是为了帮江羽遥和洛溟渊将现如今人界的消息带入魔界。
亦秋得知此事,连忙赶去亲自迎接,将她们带入了魔皇宫。
夫诸祸斗说,那能使得万物生发力量,已经随着散落四方的扶桑枝遍布了整个人间,现在的人间已经基本恢复正常,而今年冬至来年秋收,朝廷也会大开各地粮仓,帮百姓们度过这艰难的一年。
天庭欲立江羽遥为新一任木神,这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殊荣,江羽遥却拒绝了这一神位,只是将每一寸来自木神的力量都与自己本体分离,再借扶桑枝还归整片天地。
她记得句芒离开前说过,三界安宁,若真由一人意愿可轻易抉择,那所谓的守护者,便也可能在某一个日夜忽而变作毁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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