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弟静思一生荒诞过往,已看开种种,对吾兄仍尚存牵挂,临别之际……研墨提笔,算作话别。
……
在信中,李元给云安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士族宗门第三子使命的故事。
李元请云安不要悲伤,其实一切早已注定了。
自从他迎娶贵妃母家侄女为嫡妻的时候,便已经注定了。
宁安王之异心,李家一早就知道,但李家虽然与宁安王是表亲,依旧有属于自己的算盘,说来可悲……这便是二流士族宗门的悲哀,他们没有能力反抗如宁安王这种沾着皇亲的豪门,也没有办法在局势不明朗的时候彻底背叛朝廷,若是没有这份智慧……李府早就如许多家族一样灭亡了。
李府这三位公子,看似风光……其实都是投机的筹码,为了李府能延续下去,筹码就不能压在一个格子里。
所以在时局稍有不对的时候,李青山就以“侍疾”为由,将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召至身边,而李元这个第三子则被推到了京城,用作李家与朝廷之间的联系。
他们兄弟三人早有心照不宣的默契,无论是在政见上,还是立场上,自主分为对立的两派,若有必要……还可以上演一出“反目成仇”“相互攀咬”的戏码。
为的就是主动站在天平的两端,如此一方坍塌,另一方便可安然无恙地存活下来。
李元选择了朝廷,他的两位兄长选择了北边。
在迎娶了皇帝的表妹之后,李元的退路也几乎被封死,若是北海胜了,纵使宁安王愿意接纳自己,自己也永远是个二流货色。
在破城之前,李元夫妇决定自绝以证清白,一可名留青史,二来……也可以为他们的孩子拼一份好前程,就像当年的老靖王一样。
李元还告诉云安:其实周舒郡主的死,作为礼部官员的自己早就知道……朝廷之所以秘而不宣,原本是想引永乐公主进京为质,却不想消息败露,朝廷也失去了先机。
李元说,他很高兴……很高兴自己至少阻止了云安被搅到这趟浑水里来,自从入了官场……李元感觉自己不得已失去了很多东西,但到底……没有辜负自己和云安这份少年挚友的情谊。
……
吾兄,自绝之事乃我夫妻商议后之欣然决定,吾兄切莫伤怀。
况……夺妻之恨实难释怀,愚弟虽浪荡无状,却也不是苟且祈怜之辈。
叹,叹,叹、吾夫妻皆为可怜人。
吾兄,从今永别人间去,笑入蓬瀛阆苑中。
第299章 番外·洛京
行宫内,宁安王高怀端坐高位。
已经第四日了,之前的三天每日都有文武百官跪满地,请宁安王登上大宝,行明君之道,挽救天下于水火。
而在今日之前,宁安王已经推辞了三次。
云安面无表情地站在人群中,对身边发生的一切早已麻木。
作为一个现代人,云安怎会不知道宁安王和这群“大臣”在玩什么套路?要是放在几年前呐,没准儿云安还能偷笑几声。
这几年虚伪的事情见的太多了,云安已经麻木了。
耳边的声音忽近忽远,云安感觉自己就像大病初愈一样,身体不听使唤,心力也不足。
看过李元绝笔书的当天,云安拎了两坛酒,孤身前往已是废墟的侍郎府,她一坛,李元一坛。
夜晚的京城挺吓人的,漆黑,死寂。
那天云安悄悄“吟诵”了好多诗词,那些她从前绝口不肯提的诗词,她搜刮记忆,坐在废墟上一首接一首背诵出来。
背到“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时,云安泣不成声。
为李元,为周舒……
云安的耳边传来乱哄哄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云安随着群臣一同匍匐在地。
宁安王终于“被迫”登基了,三辞不成,“被迫”登基了。
高怀先是对前朝和自己的前半生做了一个总结,怀念了一下自己的父亲老靖王,追封自家父亲为文帝,尊高憭为殇帝。
因高怀为高氏子孙,身系皇室血脉,是以国号依旧沿用“燕”改年号为:“天兴”。
将嫡妻封为中宫之位,然后便是前朝的论功行赏……
敕封北海周大将军为一品大将军王,世袭罔替。
追封春华郡主为:“昭怀公主”并在京城和北海为其修建“公主庙”,供百姓祭拜。
永乐大长公主封号不变,加封三千户。
念及大将军王膝下无子,特准周将军在皇族适龄旁支中收一名义子,袭承香火。
敕封国舅李青山为正一品定国公,爵位可袭承三代。
敕封李钺为户部尚书,李魁为吏部尚书,赐赠李元为礼部尚书,封康乐伯,爵位由其子继承,追封李元夫人为诰命。
……
“云秉初!”六部尚书尽数封完后,高怀点了云安的名字。
云安在心底一叹,默然出列,一撩衣襟下摆跪倒在地:“小人在。”
高怀微微一笑,并不在乎云安的“失礼”,继续说道:“云秉初献策有功,更有率众弃暗投明的眼界,朕……便封你为户部侍郎,希望你与李钺同心协力,为百姓谋福祉,朕知道你的才能,命你兼令皇商总领司,好好施展你的才华吧。”
云安的表情不见一丝变化,一个头磕在地上,毫无感情地谢恩道:“多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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