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大局将定,那族长竟能使出回日驻流、移山易川之能,倒灌洪水,将百里大地顷刻颠覆,要不是我敏智机警,哪里还回得来。”
“我就知道……”游儿沁声低喃,“师父不是那种人……”
“那种人?”慕云君嗤笑一声,“他诈死,独自盗走癸月——你当他是哪种人?”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他死前只把癸月的下落告诉了那个巫甘人。你要不信,自己去问她!”
游儿想起当日翼望山下,江无月看着自己的眼神,心中登时惴悸。
一面笃信沐阳子即有癸月也定无不轨之心,一面深感,这误会大了……
慕云君见她痴愣站着,暗举短杖,突然手间聚力一抖,杖头便有一指金光射出。
游儿撤神回来,只躲出半步,肩上就被金光凿穿,血溅几滴在颈上。
也管不得肩膀阵痛,旋即凝出身后支支火羽,咒附真火,犹如燃着的流星划夜飞去,将慕云君金罩击穿炼化。
“你术既克我,我现在手中又失了金杖……”慕云君非但不忌,反笑道,“巫咒,我也是学过一两句的。”
说罢,慕云君翻手掐出奇怪指诀,游儿一眼看出是巫诀手法。
只在刹时,群峰之下,所有的尸身猛地立起,翻出目中斑驳,肤色变幻多姿,皮下瞬出多彩长毛,溢出衣外。
无论是国师府的还是醉观园的,数百个已死的方士化作尸魅,尖声利叫朝醉观园的方士扑过去。
“尸魅!”有方士认出,“怎么突然出现尸魅!这里有巫鬼人?!”
朱达博道:“尸魅阳尽绝,体属纯阴,凡阳气盛者骤触之,阴必散。上峰百人,用火符!”
朱达博自觉此举胜券在握,却忘了头顶却火雀,视野所及处,稍有星火亮起,就有乌雀疾翅,灭火伤人。
尸魅迅疾狠厉,不知疼痛,冰去只钝,电去只焦,就连人也敏捷不过,被尸魅抓住了手脚,挠肠断臂,痛嘶深山。
死者愈多,尸魅愈众,中多有醉观园阵亡兄友,又令余人难以下手。国师府一时间转了势,人人打得跋扈快哉。
但见山脉中段某峰顶上,莹莹一点微光闪曳,还未看清那是人是物,只觉一片清波荡来,满山的尸魅哗啷一声,全被震散出鬼气,软软伏地。
慕云君鼓出尸魅后,见游儿返身离开,偷偷随了一段,又见她手里祭出一张莹亮黄符,本还不敢确认,直见到鬼气尽销,才难控惊喜,不住叫起:“壶公符!你有壶公符!”
周围方士一听那是「壶公符」,全都发了狂一般,朝游儿蜂拥而上。
乌石列也驭却火雀调头过来,健翎如铁,似倾天箭矢重重落下。
游儿不及取符,飞身往后跃起,掐起巫诀凌空画符,脚尖灵动点荷萦波,负手绘描如弄瑶瑟,素手婉转,若灵若仙。
符毕掌出,流水断魂,震退大半人潮。却也架不住人多势众,红眼贪馋,沸沸扬扬又起一波。
头顶乌雀更甚,一圈圈朝她围拢过来,除之不尽,毁之不灭,一堆火符无用武之地。
游儿被炸耳叽喳声扰得心烦火旺,再看八方涌来抢夺的方士里,竟还夹杂了好些个醉观园的方士……
游儿眉头紧皱,一把扯下背上黑盒,念动背得烂熟于心的巫咒,取出了寻木剑。
四面轰出一阵骤寒,人山人海瑟缩一退,止下倾倒之势。
这一霎时的天地静默,众人等着她又要拿出什么宝贝,原地伸头望着。游儿突然冷静,心说:我哪会召?我召什么?
寻木剑已反握在手,游儿还觉骑虎难下。慕云君见她又呆上了,便趁众人不备,驾着轮椅窜出来,要直取她袖中壶公符。
众人听到动静,也动了起来,人鸟堆山似的又倾倒而来。
游儿忙又起咒,眼中凝亮琥珀光华,学着江无月握剑往峰顶地上用力一插,顿时山摇地动,星辰剧闪。
漫天星空之上,犹有一团熊熊大火呼呼啦啦从天而降,直砸进两峰之间。
待烟雾散开,才看清那是如山高的周身燃着艳红火焰的一只火狐,正抬了前爪杵在一山腰上,吊眉恹恹地扫着众人。
山腰早一下就被它的爪子熨烫成灰,却火雀收了翅膀低头伏地,所有方士瞪大眼睛也忘了要抢壶公符。
游儿自己都惊讶了半天,才想起来仰头问它:“你哪来的?”
那火狐瞟她一眼,懒得张嘴。
游儿低下头,诧异地看看手里短剑,耳后忽听有人低语,声似万山载雪之重,又如明月薄光之轻,音清调暖,许久不闻:“二十八星宿——心月狐之灵。”
尸魅:《续子不语》
第99章 景室山六
游儿呆立半晌,不敢回头去看,唯恐只是自己错觉。
那心月狐已然开了口:“打谁?”
身后人贴了过来,拢住游儿握剑的手,引着两手抬剑先朝却火雀一指。
心月狐勾去嘴角,半冷不热地笑了一下,倏地后足一蹬,扒得后山一阵浓烟,张嘴就朝大片却火雀喷出艳丽流火。
众人四散,乌雀成灰,乌石列忙收回余下却火雀,支身匿去。
“还打谁?”
心月狐转头去问游儿。却见游儿呆怔着,看着自己手背上附着的手,一动不动,偏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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