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情绪不明显,但是她的纵容和退让,却是肉眼可见。
你
你有什么想法?
两个人的话语同时响起,常仪韶终于不再掩藏,而是直截了当地追问。她们的关系像是倒置了,这一回轮到谢青棠失去了淡定与从容。
谢青棠抿唇,片刻后她重新找回了冷静,在常仪韶的身侧坐下,她垂着眼道:一个人也挺好。她听到了身侧人的叹息,又开口道,你想知道我的想法?我其实没有想法,只是想过上养老的休闲生活。
这样的答案也在常仪韶的预料之中,算不上多失望,她又问道:那两个人呢?
谢青棠抿唇不语。两个人其实也不差,要不然也不会与常仪韶一起住上几个月了。
常仪韶见她不答话,又道:我有个办法。
什么?谢青棠茫然地开口,片刻后,这种茫然变成了狐疑。她打量着常仪韶,想从她的脸上找到些许端倪。
你靠过来。常仪韶道。
谢青棠没有动弹。
小月亮从她们之间越过,蹲在一角颇有灵性地转动着眼眸。
常仪韶有些无奈,她转过身单膝跪在了沙发上,双手搭在了谢青棠的肩上。对上那双沉静的眼睛,她有瞬间的瑟缩。她眨了眨眼,荡去了心中的杂念,一俯身借以亲密接触判断谢青棠的心。
谢青棠没有闪躲,她感知到落在唇上的吻。
等到常仪韶拉开了与自己的距离,她轻笑了一声,平静道:常仪韶,你在占我便宜。
这样的反应在常仪韶的意料之外,她的眼皮子颤了颤,一句话脱口而出:要加钱么?话音落下,屋中顿时陷入了一片静寂,常仪韶抿着唇懊恼自己的失言,她们之间已经没有契约关系了。
谢青棠则是勾了勾唇角,她轻笑了一声道:常老师没有追过人吧?
是陆黎她们出的馊主意?
如果我的肉体与精神是割裂的呢?
你不是。常仪韶望着谢青棠笃定道。
谢青棠轻呵了一声,又问道:那你要试试么?
作者有话要说: 欲擒故纵,失败。
第59章
常仪韶不敢试,她深知谢青棠同样是一逞口舌之快。
她们之间的关系仿佛被一层薄膜笼住,明明看得到外界,可缺乏一个撕裂薄膜的契机。
群里的狗头军师还在捣乱。
你请她到你家就是住两天?真是成年人少有的单纯。
荒唐的开始,荒唐的结束,真的太惨了。谁才是那个工具人?
仪韶,莽上去,好吗?
常仪韶想到了谢青棠的一席话,心中也是微恼。将陆黎圈出来后,她不客气道:你们不也是单身?不说话没人将你们当哑巴。
群中寂静了片刻,向来动态稀少的哑巴齐喻冒泡:没把你拉黑,就是有机会。
常仪韶明白自己是有机会的。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放飞的纸鸢,而那一条线握在了谢青棠的手中。大概是因为先前的戏弄,而此刻要面临着谢青棠的报复。
她的报复并不是彻底远离,而是忽远忽近,像是那夜间渺茫的钟声。你以为你能够触碰到她,可她却在此时翩然一笑,指尖只从她的衣摆滑过,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远。
这样怎么可能不是故意的!
《匠心》的剪辑因为摩耶那边团队的加入,让常仪韶的压力骤然卸去不少,她有更多的时间出现在工艺区,与谢青棠一道跟着老师傅学习各种各样的手艺,她们之间的配合默契,一切情绪都融会在了眼神中。
老师傅们自然是喜爱这两个女娃子,在调笑之余又经常做起说媒一类的事情,东家的儿子,西家的女儿,倒是被说了个遍。常仪韶婉言谢绝,而谢青棠只是偏着头笑。
进入冬季的风不再是凄凉和萧瑟,而是一柄刮骨的刀。
谢青棠的面容笼在了围巾中,露出了一双晶亮的眼神,望着常仪韶轻笑:常老师还挺受欢迎的?她并不拒绝常仪韶以小月亮为借口的邀约,到底是为了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屋中的摆件混合着两人的日用品,仿佛再度回到了渝城。
谢青棠是常客,但也不像是客。她踏入了常仪韶的领域,不再是借着那一纸契约,但她仍旧没有真正走入,而是始终游离在两端。
常仪韶洗碗的时候,她在处理猫砂盆,这事情她已经十分熟稔,自觉地将小月亮揽入了她的照顾范围。她觉得常仪韶是故意的,过去不曾听说她有养宠物的心思,可现在却养了一只可爱的小猫。如果只是常仪韶自己养,那倒没有什么,可偏偏是她们两个人共同看顾。
常仪韶让她的眷恋又多了一重。
谢青棠觉得自己就是个恶人,她偏不想让常仪韶太好过。两个人的关系这么奇怪的维持着,靠着沉默亦或是装傻充愣硬是维持着那层薄膜。
是坚持还是放弃?谢青棠的动作停滞了片刻,之后勾起了一抹无所谓的笑容。
就算没有任何结果,中间的经历也是值得的。
她并不会因为可能的坏结果而却步。
但是她会听到了声音的时候谢青棠转身望了常仪韶一眼,眉眼弯起,笑容如月光流泻。
但是她会报复。
常老师的参谋不出主意了么?谢青棠起身,望着常仪韶笑容莞尔。
常仪韶:她抿了抿唇,先不说陆黎那些人只出馊主意,就算不是馊主意,对待谢青棠似乎也是无效的。她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参照物,只能够选择保持做那近水楼台的土办法。她的视线投在了小月亮的身上,又心想道,兴许还有爱屋及乌。
常老师,需要我帮忙出主意么?谢青棠又笑道。
常仪韶心念一动,定定地望着谢青棠,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厨房。哗哗的水流声从开始到静止,就像常仪韶那颗不安分的心,也从震颤慢慢地走向了平静。这是谢青棠常做的事情,有意无意地撩拨,让他的态度更显得捉摸不定。常仪韶叹了一口气,在想自己是否操之过急。可要是按部就班,更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够看穿那颗石头心。她叹了一口气,抬眸凝视着谢青棠道:那你教我。
谢青棠:她低头看着手中滴落的水珠,水珠中折射着自己带着三分无奈的神情。常仪韶确实是什么话都敢接。半晌后,她才道:大概是日久生情吧。养老的人有一颗休闲的心,自然向往的也是细水长流,她已经看了太多的风波,不想自己也成为风波中的一个。
常仪韶眸光幽暗了几分,她打量着谢青棠,似乎在斟酌她这句话的真假。
常仪韶。谢青棠忽地叹了一口气,她漫不经心道,你是我现在最亲近的人,还不够么?这个世界她孤零零地来,孤零零地养老计划是这样的,可中途出了岔子。她没有亲朋好友,人际关系简单,算起来常仪韶的确是她最亲近的人。
常仪韶并没有因为她的这句话而感到欣喜,反而是蹙起了眉头。
现在如此,那么以后呢?
不够。常仪韶轻声道,她的声音并不大,可在只有两人一毛的安静环境中,仍旧是清晰可闻,她走向了谢青棠,眼见着要与她撞上才堪堪停步,她望着谢青棠道,除了现在,我还想要你的未来。
谢青棠偏着头,她眨了眨眼,道:常老师,你真是贪心。未来的事情连她自己都说不定。
眼见着那层隔阂要打碎,可谢青棠又重新往后退了一步,她不肯说开,常仪韶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期待着长久的相处能让铁树开花。
内心从一开始的焦灼最后慢慢地变成了平静。
我懂了,同吃同住同行,就是没给你一个名份。
你肯定是哪里得罪她了。
陆黎一语道破真谛。
常仪韶抿了抿唇,不知如何回答。
加油,慢慢地感化石头心吧。这是参谋最后一条可是最靠谱的建议。
寒冬腊月,沈城的天越来越凉,最后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
到了傍晚的时候雪停了,天际勾起了一抹银色的月。月色与雪色流淌在天地间,像是一柄锋利的剑,切开了混沌的夜。常仪韶与谢青棠并肩走在雪地里,脚下的厚雪吱呀吱呀作响。
雪下的冰冻让地面有些打滑,小区中玩雪的儿童哇哇大叫,时不时跌倒在雪地里,像是一个大团子。
常仪韶在这个时候抓住了谢青棠冰凉的手。
谢青棠停下脚步看着她,问道:你是在汲取我的温度吗?
常仪韶习惯了谢青棠说话的方式,她颔首道:是,有点儿冷。话音落下,瑟瑟的风裹挟着树梢的雪块坠落在地,溅起了纷纷扬扬的碎雪。
谢青棠喔了一声,又道:多穿一些。明天只会更冷。南下的冷空气不讲道义,可不管你到底是冷是热。
话语中藏着几分敷衍,常仪韶抬头望向苍茫的天地,忽地生出一股落寞和委屈。要是心冷呢?常仪韶吸了吸鼻子,声音压低。她始终凝视着谢青棠,眼瞳中倒映着天地之间的绝色。
她们从春天走到冬天了,契约已经结束。要说什么联系,那就是工作上的合作可若只是合作关系,她们也不该有这种亲密。
谢青棠一怔,碎雪落在了常仪韶的发梢和围巾上,她伸出手轻轻一扫。到了唇边的话几番流转,变成了另外的字句。
那就谢青棠刻意地顿了顿,像是对常仪韶,也算是对自己说的。
她的眸光流转,顾盼生神,剩下的半截话被风吹进了耳中,又顺着脉络淌入了心中。
那就再等一个春天到来吧。
第60章
明月,松枝,积雪。
这还是一个寒冷的冬日,不知道春天要在几时到来。常仪韶对上了谢青棠的视线,将她眸中流转的亮光收入了眼底,原本的委屈突然消散,而那颗漂浮不定的心骤然安定了下来。
她谢青棠就是春风,就是那美好的春日。
《匠心》的拍摄、剪辑步上了正轨,关于手工艺的宣传一直霸占着首栏推荐位,只不过现在已经无人再说。直播间里的人来来往往就是那么多,然而《匠心》那一系列视频的播放量则是稳步的上升。
在春天到来之前,一个好消息先一步传入了耳中。《匠心》获得了国家级的奖项。沈城的这个民间手工艺博物馆早已经挂上了各项示范区的牌子,属于重点项目,只不过以往它是安静的、不为人所知的,《匠心》的获奖让它锦上添花,将手工艺推广向更多的人。不管是慕名而来的观光游客,还是交流学习的匠人、学者,他们的数量都忽然间增多了。
这原本就是姜老爷子想做的事,谢青棠的出现帮他解决了这个问题。
快到年底的时候,各个区域都陆续的关门了,只有展览区还在接待着来自四方的游客。谢青棠清闲了下来,有时候住在宿舍那边,偶尔帮姜老爷子接待客人,有时则是住在常仪韶那一处,日常逗逐渐长成的小月亮。迈着小短腿的团子不再歪着身子跌倒在地,爪子锋利能够勾出衣上的线头,谢青棠时常耐着性子给小月亮梳理毛、修剪指甲,仿佛再也离它不开。
谢青棠没有亲旧,自然不需要思考这年如何过。
但是常仪韶不同,她有一大家子等着她回去团聚。除夕夜逐渐地逼近,她在屋中提前张贴好了福字与对联,便准备收拾东西回渝城。
你真的不与我一道么?常仪韶问得认真,如果谢青棠愿意,她自然乐意将她介绍给亲朋好友。
不去。谢青棠摇头,她的眸光明亮,笑容温和。可能在常仪韶的长辈眼中,她已经有了一个女朋友,可实际上到底算什么样的关系,只有她们自己心中清楚。契约已经结束了,那么当初约定的奇怪关系自然也随之断绝。
小月亮我会照顾的。谢青棠弯着眸子笑了笑,她站起身理了理常仪韶的白围巾,又道,提前说一声,常老师,新年快乐。
常仪韶抿了抿唇,她盯着谢青棠道:除夕之后很快就开春了。
谢青棠眨了眨眼,仿佛没读出她话中的深层含义,伸了个懒腰道:是啊,天就快暖了。
常仪韶出发的那一天,谢青棠并没有去送行。她留宿在常仪韶家中,可一觉睡到了小月亮将她踩醒。喵呜喵呜的叫声像是在控诉她的不负责。谢青棠望了一眼身侧已经空了的枕畔,眸光幽暗了几分。许久之后,才伸了个懒腰,屈起手指一弹小月亮的脑袋,叹气道:就知道吃只是常老师不在,只能够将就了。
她谢青棠连自己的食物都搞不定,更别说是为小月亮准备可口的猫饭了。
除夕这一日是沉寂的,天灰蒙蒙的,云层如铅块,像是还有一场飞扬的大雪。车上往来的车辆便少了,那刺耳的汽笛声也收敛了起来,偶尔才听到砰砰的声音,是那极远处传来的烟花声。
白日里烟火的亮芒比不上萤火,眨眼便消散不见。
谢青棠独自过了很多个年,她对这个节日并没有多少期待和感情。它就像是往常的每一天,日出日落,转瞬就过。只是这一回,望着并不算空荡的房间,望着房间中另一人存在的痕迹,心中慢慢地升起了一股焦灼和孤寂。
除夕夜只是个普通的夜晚,并不会有让人喜出望外的事情发生。
茶几上摆满了私家厨房送来的吃食大概是怕她饿着,常仪韶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
谢青棠抱着猫坐在沙发上,电视机屏幕中传来了欢声笑语,她心中感慨常仪韶的周到,可蓦然间又涌上了另外的一些情绪。
分卷(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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