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太尉表面安慰他,实则话里话外都在说姜麓是攀上阮府,所以才会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认。
林国公本就气闷,闻言更是堵得难受。
好巧不巧,他们之间的谈话传到了阮太傅的耳朵里。阮太傅向来自视甚高不太与人打交道,但他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护短。
有人说他的义女,他岂不坐视不理的道理。
于是,大昭的文武百官有幸见识到这位当朝大儒怒气冲冲找人吵架的样子。他先是堵住林国公和程太尉,然后当着众人的面让两人把话说清楚。
林国公脸色铁青,又不敢得罪他。
程太尉圆着话,说:“世人皆知贤王妃是姜家的女儿,这世上的父母和儿女哪有什么隔夜仇。无奈贤王妃实在是气性有点大,任凭林国公如何示好也不服软。林国公也是无可奈何,这才和下官抱怨了几句。”
阮太傅气得短须翘起来,冲着林国公发难,“他把养女当个宝,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不闻不问,你还有脸抱怨?”
“太傅大人…下官此前确有不对。如今已经醒悟过来,欲与贤王妃重修父女之好。岂料贤王妃…”
“你少在我面前装可怜,当初是谁舍不得养女受苦,把刚认回来的亲生女儿送到乡下的。如果贤王殿下和贤王妃此时还是乡下庶民,你还会不会醒悟?”
自然是不会的。
明眼人都知道。
林国公面上不服,“下官是她的亲生父亲,怎么可能对她不闻不问。也是那孩子性子太犟,稍有不顺心便会胡思乱想。不管怎么说,下官总是她的生父,人伦孝道是为礼教之重,她实在是不应该这般不懂事。”
阮太傅那叫一个气,“依我看那丫头懂事得很,她知恩图报恩怨分明。她有句话倒是说对了,你除去一个生父的名头,可有生她养她?既然她不是你生的,也不是你养大的,你有什么资格要求她对你孝顺?”
这话听着不太对。
贤王妃不是林国公亲生的吗?那不能够啊,谁都知道贤王妃长得像故去的姜老夫人,不可能不是国公府的骨肉。
程太尉疑惑道:“太傅大人,贤王妃的的确确是林国公的亲生女儿,您怎么能说她不是林国公生的?”
阮太傅一个严厉的眼神过去,“他生的?他十月怀胎了吗?”
这倒没有。
不过男子怎么可能生孩子。
有人窃窃私语起来,交头接耳。
阮太傅觉得这些人还不如一个丫头看得通透,世间男子对儿女既无生恩,仅是快活了一回。若是后来未能担起养育之任,又哪里来的脸面要求儿女尽孝。
他完全忘记自己刚听到这样的言论时,亦是觉得十分荒谬。然而往深处一想,却觉得这样的话极有道理。
“贤王妃不是从你肚皮里爬出来的,你也没有养过那孩子一天,你凭什么责怪她对你不孝?难道就凭你当初与你夫人春宵一刻有了她?”
有人笑出声来,却是李大人和葛大人。
李大人同阮太傅关系最好,说话也比旁人随意一些,“太傅这话听着荒唐,仔细一想却是颇有几分道理。”
林国公铁青的脸已经胀至通红,这话有什么道理!
自古以来男子都是如此,怎么偏生到了太傅的嘴里竟成了能拿出来说道的事。他堂堂男子,怎么可能亲自生孩子。
程太尉道:“李大人,怀孕生孩子那是女人的事。我们男子顶天立地,生来就和女人不一样,又怎么能和女人相提并论?”
这才对。
不少人在心里附和。
男人怎么和能女人一样,生孩子那就是女人的事。若是没有男人,女人能自己生孩子吗?阮太傅为了自己的义女,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还真是护短护到胳肢窝。
阮太傅冷哼一声,“听程太尉这话,是看不起女子?也难怪,程太尉向来是个忘本的人,当然是看不起世间女子,也看不起自己曾经的出身。”
程太尉脸色一变,“太傅大人,下官…”
“听说你在背后说乡间一隅的布置上不了台面,还说我的义女是下里巴人一样上不了台面?你是不是忘记自己出身寒门,是不是忘记自己也是在乡野长大?”
“太傅大人,下官不曾…”
“你还说你没有。本官记得你当初应试所作的文章,满篇词藻华丽夸夸其谈,文章倒是做得不错,就是无一字为民无一字为百姓。朝中有你这样的官员,难怪近些年风气奢靡,前朝陋习都隐有冒头之势。”
阮太傅的这番话惊得程太尉直冒冷汗,他当年的那篇文章倒是其次,毕竟文无第一,有人不喜欢也是常理,唯一需要在意的是这个不喜欢他文章的人是当朝帝师。真正让他心惊肉跳的是前朝陋习四个字,这四个字骇得他心里发慌,因为他的外甥宗元宝就是死于逍遥散。
外甥的事他吩咐一定要死瞒,哪怕被人怀疑外甥死于马上风,他也没有反驳半个字。比起马上风那样不光彩的死法,逍遥散三个字才是真正的催命符。
不过他也敢肯定阮太傅没有确实的证据,若不然早就一封奏折上报到皇帝面前。但他不敢掉以轻心,更不能让阮太傅揪着此事不放。
“太傅大人教训得是,下官惭愧。日后定当苦读钻研,不负太傅今日的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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