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还是皇帝,宋氏洗清了罪名又如何。他若是一日不下旨,宋氏的身份就一日不能恢复。即使天下人都知道她就是皇后,却没有人敢戳破这层窗户纸。
他以为此事能拿捏住秦彦,不想秦彦根本没有提恢复生母名分的事。
没有皇后的名分,宋皇后不能重回以前的宫殿。还是只能住在邀月宫,宫人们含含糊糊地称其一声娘娘。
所有人以为宋皇后此时应该坐不住了,不想她一切照旧。喂喂鸡种种花,看上去半点也不急着争抢。
如今的万华宫,似乎每一个女人都歇了争宠的心思。胡氏倒台又被赐銕,柳妃又一直病着,宫里连个主事的妃子都没有。
皇帝这一病,大皇子眼看着就要上位。此时所有人的心思都在想着旧朝换新朝之后她们应该怎么办,哪里还有心思管病在龙榻上的老男人。
倒是宋皇后的邀月宫,突然一改冷宫的冷清死寂,变得热闹起来。若不是宋皇后不愿意搭理那些妃嫔,只所是邀月宫那老旧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姜麓没有进宫,宋清音去了。
宋清音回来之后,给姜麓带着十几枚鸡蛋,是宋皇后养的鸡下的。鸡蛋的个头不小,一看就知宋皇后喂养得比较精心。
姜麓静静地听宋清音说起此次见面的细节,听到宋皇后得知她怀孕之后心情激动时,她想起自己上一次去邀月宫里的情形。
那一次,她们婆媳二人似乎生了一点间隙。她知道自己说的话婆婆应该不认同,也知道自己不愿意秦彦纳妾的话实属离经叛道。宋皇后再是通情达理,也是一个封建制度环境下生活了几十年的人。
“她…没有说其它的?”姜麓问。这个时代当娘的给儿子塞妾似乎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眼下她怀孕了,宋皇后也洗清了罪名,不知会不会干预他们夫妻之间的房中事。
宋清音一看她的表情,立知她在想什么,“没有,寒雪以前满草原跑,像个野小子一样十分淘气。你让她赛马打野兔她倒是在行,旁的她可没那么多的兴趣。”
原来宋皇后叫宋寒雪,这名声真好听。
“野小子?”姜麓惊讶了,她那个婆婆淡雅端庄从容贵气,怎么看也想象不出来是个喜欢寒马打野兔的野小子。“祖母若不说,我可真想不到她会是这么一个人。”
“你才多大,想不到的事情多了。宫里是什么地方,再是鲜活的人进去了,到后来都会变成戴着面具的戏子。我看到她种的那些花我就知道,她始终忘不了一望无际的草原,忘不了年少的时光。她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若不然当初我也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说到这里,宋清音感慨无比。
当年她不喜欢玉氏,玉氏也不愿意她接近其余的孙子孙女。小时候明珠性子虽娇纵,但还是有几分可爱的。
为人祖母,她也希望孙女儿嫁得好。
谁能想到两世为人,她才知道以前的孙女儿是假的。可亏得她有两条命,若不然前世里岂不是死得不太明白。
幸得老天垂怜她,让她还能再睁开眼看到自己的儿孙们。
自古婆媳关系最为复杂,姜麓对宋皇后的印象不错。如果宋皇后不是那种爱给儿子塞小妾的婆婆,她会给对方足够的敬重。
“既然祖母这么说了,那我就放心了。”
宋清音无奈一笑,如今形势看似大好,但却形同僵局。
姜麓瞥见她眼里的担忧,道:“虽然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再大也快要倒在地上了。等最后的一根稻草压下去,他就再也爬不起来了。皇帝老儿病倒了都不肯放权,他以为这样我们就没有办法了吗?所谓万事具备只欠东风,我们现在是静静地等风来。东风一到改朝换代,他再不甘心也该退位让贤。做个锦衣玉食的太上皇,不好吗?”
什么骆驼稻草东风,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宋清音表情越发无奈,眼中难掩慈爱。
“这样的话,在外边可不敢随便乱说。”
“我知道厉害。”姜麓道:“我就是在祖母和秦彦的面前这么说,我才不会在外人面前说。”
“你呀你,怎么能直呼殿下的名字。”
“名字就是让别人叫的,若不然取名字做什么?”
“就你歪理多。”
“我像祖母。”
“我可没你这么多的歪理。”
祖孙二人在凉亭里斗着嘴,远处经过的下人们听到笑声都在心里纳闷,也不知道自家娘娘怎么就和宋姑娘这般好了。
别说是一般的下人,便是姜麓的心腹陶儿也不明白。瞧自家主子对宋姑娘的亲热劲,说是嫡亲的姐妹也不为过。
她们说话的时候,居然不让任何人靠近。陶儿也只能在不远处守着,听着她们的欢声笑语,却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两人一个淡雅一个明丽,端地是一对浓淡相宜的姐妹花。
宋清音想起什么,问:“你刚说的东风,是什么?”
姜麓卖起关子来,“现在不有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任是皇帝老儿会作妖,妖风一阵比一阵大,也比不过东边来的罡风。罡风压妖风,自会把他收得服服帖帖,到时候他别骂娘就行。”
宋清音不再问了,听到她对皇帝满嘴的不敬,也只能是当做没听到。这孩子说话是真的毒辣,也亏得殿下和她情投意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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