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不显，凑到黛丝安娜的身边，被她一下搂着肩膀，抬头看了眼手机，拍了一张自拍。
    斐凝坐在前面，也不好扭头去看沈妍，只是目光抬起，往挂在她和司机脑门中间的那面车镜上扫了一眼，心下就大概猜出了问题。
    谈田田。斐凝忽然开口。
    一下被老板cue，谈田田下意识欸了一声，挺直了背脊。言自西在一旁看了，瘪瘪嘴，心里暗道，谈田田这是被资本主义奴役的后遗症！
    斐凝说：我想吃碗馄饨，清淡的，你点外卖的时候能不能帮我单独点一份？
    老板这胃口还挺独特啊。
    没问题没问题！谈田田赶忙应下来，沙县小吃的馄饨可以吗？
    禾悦又说：家里冰箱还有之前买的馄饨，要是想煮的话也可以。
    那还是直接点外卖吧。谈田田忙说，反正老板都要报销，嘿嘿。
    麻烦了。斐凝道谢。
    她坐在前面，低头看了眼手机，上面是kelly发过来的工作报告，估计是哪里有问题，她看了一眼，便忙着低头处理事情了。
    沈妍瞄了一眼她的背影，没说什么，只是心里觉得，这人性格一下变了许多。
    但她横竖也不会多说什么，肩膀被黛丝安娜搂紧了些，她抬头一看屏幕，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相机里的特效变成了大嘴丑人。嘴巴是香肠，眼睛是绿豆，仿佛生怕别人看了这照片，不觉得滑稽可笑。
    黛丝安娜按下拍摄按键，像得了什么宝贝，开心得不行，又张扬地给言自西她们看。几个小女孩在后座笑闹了起来，纷纷参与到自拍的行列中。
    美女扮丑，扮得还很是开心。
    斐凝坐在前排，听到她们的声音。
    谈田田，你这可太丑了啊。
    欸欸欸，镜头拿远一点，我的脸咋没变呢！
    姐，姐你过来点。
    她在手机上处理完事情，公司的事情让她有些心烦，但现在身处的情境，却让她也心安了几分。
    重来一世，能让沈妍有这么一群可以嬉笑打闹的好友，也算是不错的事情。
    谈田田是大笑，鹅叫一样，笑得直接喘不过气。言自西笑起来的时候，也还带着一股不羁，有点随性。禾悦则眉眼弯弯，手上推着身边两个捣乱的人。黛丝安娜更是直接美式反应，有些夸张地表达着自己的情绪。
    在她们之中，沈妍是独一份的。
    她笑起来的声音很好听，轻轻淡淡的，不吵，跟她平日里表现出来的一样，透着一股温润如玉的劲头。
    以前小时候隔着荧幕看她笑，风情万种也好，邪意四起也罢，都没在镜头前见过她这样的。水一般，温柔地包容着周围，让人忍不住也心情好了起来。斐凝知道沈妍并非端着，只是她心理年龄是那样，过去又是老派的人，虽然过来这个时代已两年，但骨子里的东西还是去不掉的。
    她就是那样的人。
    斐凝是不爱笑的，假笑是最多的，应酬的时候，脸上堆着疏离却适当的笑意。要么就是嘲讽人的时候，最爱挑唇一笑，说不出什么好话。小时候追求快乐，也曾自怨自艾地想过，为什么天底下有幸福家庭的人那么多，却少了她一个。
    后来长大了，快乐不重要，钱权才重要。偶尔能从商场上的杀伐果决和现行效果中得到一些掌控感和满足欲，就是她微不足道的快乐了。
    现在这个时刻，斐凝说不准自己是不是快乐的，但她嘴角弯了弯，带了一点弧度，心里也很柔软，像是风吹过金黄的稻田，带着一点阳光的温度。
    沈妍快乐的话，她就快乐。
    一路上吵闹，车开到宿舍的时候，外卖也刚好到门口。沈妍黑色帽子一戴，口罩往脸上一挂，走过去拎了外卖。剩下几人连忙跟上，禾悦先走到门口开了门，给大家留个道。
    下车到进屋那段路并不好走，冬天的北京，着实让人有些难受。
    但一进屋子，暖气扑面而来，几个人放下手里的外卖，第一件事就是脱外套。表演的衣服和妆都卸了，几个小女生脸上都是干净的。
    搭外套的时候，沈妍伸手想把自己的风衣挂在最上面，却正好碰到斐凝的指尖。她本来没觉得有什么，跟几个姑娘住在一起，这些举动都是太正常不过了。大家放得开的时候，连穿着内裤满屋子乱跑都有过。不过是一个指尖轻碰，沈妍没当回事。
    可斐凝却跟触了电一样，指尖颤了下，她若无其事地挪开位置，把自己的风衣挂在另外一边，背着的那一个手提包，被她小心机地藏在了风衣下面。不太容易被人发现。于是里面的秘密和爱慕，也不太容易被人发现了。
    斐凝瞥了沈妍一眼，又连忙移开目光，假装无事发生，弯腰就穿上鞋套，往客厅去。
    客厅一处，言自西已经连了蓝牙，在用音箱放歌，谈田田和禾悦正在收拾外卖，黛丝安娜站在一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斐凝倒是反客为主，找了屋子里的旧报纸，往茶几上一放，垫在下面，免得一会不方便收拾。
    沈妍站在原地，挑了挑眉。
    她本就是心思敏感的人，当演员的，最是清楚人的动作和神态意味着什么。今天这些小动作让斐凝做出来，多少有些惹人在意。她知道斐凝对她有意思，但那天，其实已经变着法回绝过了。
    这么多天没联系，沈妍以为这件事就能这么过了，安了心。哪知道今天一时心软，又添了麻烦。
    刚刚两个人指尖相碰的时候，斐凝的指甲和侧指腹轻轻刮了下她的食指。本来没什么的小事，配上斐凝的眼神，又加上之前的婉拒才发生，沈妍没办法控制自己下意识的猜测。
    斐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完了，被言自西传染了。
    我来了，也带来了一个消息。
    cp就定小姨了，但感情线也不会有太亲密的部分出现。我会把文案和第一章
    me，离开。
    第92章
    那个念头也只是在沈妍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便也没有了踪迹。她一向是不爱自讨麻烦的人，左右斐凝显然也没有触了她的底线，猜来猜去, 也不过是乱了自己的心神。
    沈妍安下心，坐在谈田田给她留的位置上。
    面前是她们刚刚在车上点下的外卖，一打开, 就有一股油烟味，调料重, 空气里全都是那个味道。
    沈妍不想吃, 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入口又被冰到, 于是起身去厨房找烧水壶。
    斐凝默不作声地把一切看在眼里, 要是以前, 她会明目张胆地把馄饨推到沈妍的面前，现在却觉得那么做也太过了。于是只是坐在位置上，打开了自己的那份馄饨, 给谈田田说了一声谢谢。
    谈田田显然是胆子大了起来, 跟斐凝开玩笑：别啊斐总, 不用谢，反正都是你买单。
    斐凝也不是那种跟下属聊不到一块去的人，能够在商场里游刃有余的, 对于人际往来, 也算是信手拈来。只看她想不想这么做。更何况现在谈田田早已经不是她员工的身份, 把她们当作沈妍的朋友来看, 和和气气说好总是好的。
    斐凝掰开装馄饨的盖子，嘭地一声，塑料盖打开, 凭空冒了一些热气出来，有点水氲。
    你可以抓紧机会，再点点。
    她说。
    谈田田听了立刻摇头，跟个拨浪鼓似的，嘴里咬了一口羊肉串，大块的羊肉肥瘦相间，往她嘴里一塞，嚼起来感觉很香。
    沈妍在厨房等着水开了，才兑了一杯温水，端着出去坐着。她捧着杯子，喝了一口，陡然升起的那些水雾，为她平添了几分灯下美人的朦胧。
    斐凝偶尔插一句话，话不多，但是顺着她们聊的内容走。今夜算是回顾之夜，就像是大学毕业的前夜，关系还不错的舍友们聚在一起，把两张长桌拼起来，点了外卖和啤酒，有的坐有的站，在宿舍里叨叨着过去。
    从彼此对彼此的第一印象，那些误会，还有一切经历过的小事。
    琐碎又自然，像是生活曲调里的音符，又重新拼凑出新的乐章。
    斐凝的馄饨偶尔吃一口，沈妍免不得会看见。
    斐凝点了一份清汤寡水的野菜混沌，汤面上都没什么油，寡淡得很，但是透着一股野菜的苦涩清香，混在一干重油重盐的食物里，沈妍也能够闻到。
    斐凝咬了一口，混沌皮破了，小小的面团就剩下一半，绿色的菜显出来，很清新的样子。
    沈妍看了一眼，感觉肚子有点饿。她低头又喝了一口水，抿进喉咙里，润了润嗓子。
    碗里忽然多了一个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斐凝挑了个馄饨过来。
    她什么也没说，转而又给一直眼馋的黛丝安娜也分了一个。
    这举动不算刻意。
    沈妍挑起馄饨，方才觉得空荡荡的肚子里，终于有点东西了。
    斐凝撂筷子太久，谈田田往她面前递了一串烤土豆。
    老板，吃不吃？
    她喝了点酒，又自觉自己跟斐凝熟悉了许多，于是说话做事也不像之前那么拘谨了。虽然她表面上也没有拘谨过。
    斐凝把那串土豆接过去，嘴上却说：我都快饱了。
    谈田田的注意力果然被馄饨吸引了过去，这么快就饱了吗？好吃吗？
    你试试？
    谈田田迟疑了片刻，便把碗直接端过去了，往自己的碗里夹了一个，尝了一口，味道不错。她连忙把馄饨碗递给沈妍，姐，我觉得你会喜欢欸。
    小小的塑料碗在几个人之间传递来去，最后落在了沈妍的面前。
    沈妍提筷子又夹了一个，吃了下去，也觉得味道不错。
    她胃口小，晚上更是没什么胃口，现在吃了两个馄饨，也算是垫了垫肚子，没那么难受了。
    还行。她点评。
    禾悦被烧烤辣得直呼呼，本来是能吃辣的，却没想到今天这家烧烤放得辣，有这么毒。乍一吃不觉得，越吃越上头，她端过馄饨汤就是一喝，热乎乎的汤下肚，肚子好受多了，嘴里更辣了。
    辣的时候喝热的，更容易辣。
    没办法，她只好从言自西手里骗来半杯冰啤酒。
    言自西把喝过的啤酒罐都摆在地上，在她的脚边，一排，跟战队挨训一样。
    一群人吃了快一个小时的夜宵，到了后面竟然聊着聊着快哭了。
    谈田田举杯，对着沈妍，豪情万丈。
    姐，我叫你一声姐。真的，我觉得我最幸运的事情不是参加这个节目，而是参加这个节目遇到了你。她这话说完，自己都觉得有点矫情，扯了扯嘴角，我懒得说了，我把这杯喝了。
    沈妍看着她的样子，揉了揉她的脑袋，一如过去。
    我不能喝酒，你也少喝点。
    谈田田鼻头一酸，一想到以后就没有人这么温柔的摸着她的头跟她说话了，就觉得更难受了。
    言自西喝醉了，犯贱，瞧出谈田田的心事，把自己的手伸上去，在她脑袋上拍了拍，冷静地说：乖，叫爸爸。
    本来想哭的劲头都被言自西搞没了，谈田田踹了言自西一脚，言自西倒在沙发上，半天爬不起来。
    禾悦也跟沈妍道谢，但她没说那么多话，因为沈妍对她的帮助，比对谈田田来得直接，也来得一目了然。
    小时候上学，课本上写，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虽然她知道自己是沈妍用来气郭亭的一招，但也知道沈妍是实打实地发现了她的天赋，出手帮了她，才让她拿下角色，有所提升。后面不是没有接过别的剧，但入戏的时候，都没有第一次演戏顺畅。她开始还不明白，后来被表演老师一提点才懂，是那段时间跟沈妍的练习，为她打下了良好的入戏基础。
    不管别人怎么想，她始终是感谢她的。
    言自西平日里在这种表露真情的时刻一向是充当破坏气氛的那个人，显得有些不屑和清醒。
    行了行了，你们一个二个，开感谢会呢！
    谢来谢去，还没完没了。
    沈妍脾气好，说：那还要谢谢你编曲混音，做了很多事情。
    祸水东引。
    禾悦也说：是啊，这两年你也辛苦了。
    谈田田不服，那我也很辛苦啊！
    黛丝安娜已经完全被中国美食折服，看着这你来我往地对话，她指了指桌子上的一串掌中宝。
    你们还吃吗？这个？
    禾悦有些惊讶，你想要吃这个吗？
    这个是，什么？黛丝安娜看着觉得这玩意儿好像还不错，但是完全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谈田田连忙解释，！haer！
    言自西眉头紧皱，你说什么？
    偏偏黛丝安娜竟然听懂了，她没想到这里也是能食用的，沉默半天后，决定试一试。脆骨的口感有些独特，她一开始还不太适应，后来却上了头。
    后来话题不知道变成搬家了。
    房子你们租好了吗？禾悦说。
    谈田田抱怨：没呢。要找个安保环境好的价格也差不多的还挺难的。她灵机一动，欸，我们要不直接把宿舍租下来吧。
    言自西白了她一眼：如果你想做梦，建议你现在上楼。
    老板！谈田田跟斐凝撒娇。
    斐凝笑着说：今天我已经不是你的老板了。
    妈的。
    谈田田自知这是异想天开，闷了一下，拿起酒，想喝，正好言自西也举杯，两个人一对视，沉默之间，互相碰杯。
    又过了半小时，大家都有些困了，把黛丝安娜安排在宿舍的客房，现在凌晨叫她去酒店，容易惹误会。禾悦和谈田田在收拾东西，外卖的垃圾有点多，放在这客厅里，看不过眼。
    言自西这人喝酒不上脸，但是喝醉了，也是能看出来的。整个人晕晕乎乎，坐在沙发上，一门心思盯着沈妍。
    沈妍起身想去帮忙，哪知道自己的衣角被人拉住了。她回头，果不其然对上了言自西那双眼。她的眼睛里都有些茫然了，找不到方向，但还是死死攥着沈妍的衣服。
    沈妍想把衣服拽过来，但言自西不放手。
    你来我往之间，过招好一会。沈妍无奈了，哭笑不得。
    你不松手，难不成我们在这坐一晚上？
    言自西摇了摇头，又点头，委屈巴巴地说：姐姐，你别走。她放软了声音，脑子里还记得当初她在录制节目的时候对她喊的第一声姐姐，当时也是受了谈田田的刺激。现在喊顺口了，不觉得有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