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愣是从腋窝挤进去,跟长脚似的沿着胸膛往下,沈白幸轻嘶出声。
仙君?
沈白幸没空搭理他们,只想赶紧把蛋弄出来,狠狠抽一顿。
他靠近锁骨之地的那枚印记,随着蛋的动作逐渐变浅,最后消失在皮肤上。与此同时,蛋壳多了一个花型印痕,盘踞沈白幸在要命的地方。
玉微仙君彻底发怒了,拂袖将修士送走,然后在殿内解开衣带。
蛋砰的一声摔在地上,蛋壳裂出缝隙。它在沈白幸又怒又诧异的目光,慢慢破壳。
最先钻出来的是一抹红色,然后是整个白乎乎的身躯。
脑门上一撮红毛,有着四个爪子,拖着短尾巴的生物睁开眼睛,甫一看见沈白幸,就嘤嘤叫出声。
沈白幸看着小东西蹦过来,后退一步。
小东西不高兴了,从鼻子里面重重呼气,喊道:小白,小白啾啾啾。
明明是走兽,却学鸟叫,莫不是个傻的?还有它怎么喊自己小白,沈白幸不禁想。
第95章 沈二白
这日天朗气清,沈白幸躺在高高的树枝上,手里拎着专门从人间买来的桃花酒,正欣赏凡间的大好风光。粉红色的酒液从细长的白瓷壶口流出,馥郁的香气充斥口腔每一个角落,沈白幸喝得上头,喝了一壶取第二壶,将自己灌得醉醺醺。
绯红从脸颊升起,他咂摸着嘴巴,对在树枝上跑来跑去不爬高的蛋说,傻蛋,过来。
刚出壳不久的小家伙后腿在树上扒拉,然后纵身一跃准确掉入沈白幸怀抱,小白。
哟,还是个胆肥的,他一手捏上小家伙腿,评头论足,没想到看着蠢,还挺能跳。
小白。
你能不能换两个字,我已经听你喊了三天,耳朵都要起茧了。
小白。
你们走兽不都是从娘胎里蹦出来么?怎你就从壳中生,真怪。沈白幸将剩下的半壶酒卡在树杈上,两手提留着小家伙两个前腿,四处打量,鸟都是有翅膀的,快给我看看你藏哪里了。
啾啾。
沈白幸已然醉的不轻,含糊不清说:鸟就该这么叫,不过嘛还是我的配剑叫声最好听。
被抓在手中的白色生物短尾巴转来转去,黑润的大眼睛盯着沈白幸,它若有所思了半刻,然后四肢僵直,重重呼哧几下。
沈白幸以为新得的小宠物饿了,道:我给你东西吃好不好?
小白啾!
话音落地,傻蛋浑身抖几下,沈白幸眼尖的看见对方身体两侧有一团光在明灭,最后哗得的一下从光中伸出一双毛茸茸的翅膀
沈白幸:你还真有翅膀?
啾?
沈白幸怕是幻觉,赶紧用手揉眼睛,接连看了三遍,终于确认这个生物非比寻常。他控制不住的将傻蛋抱得更紧,抚摸对方细软的毛绒,享受柔软无比的手感,笑得眼睛眯起,从今以后,你就不叫傻蛋了,赐名沈二白。
适时,一头雪狼在山中嚎叫,沈二白听见有样学样,扯着娇嫩的嗓子嗷嗷叫唤。沈白幸被逗得前俯后仰,将酒壶拿起,先给自己喝一口,然后用壶嘴抵着沈二白嘴巴,道:尝尝。
沈二白急忙伸出舌头舔,刚舔完一口就吐出来,刚好喷了沈白幸一脸口水。
玉微仙君脸黑如锅底,松开沈二白两只爪子,淡淡道:一边玩去,别打扰我雅兴。
小白
沈白幸不理它,沈二白便叫不停,他喝醉之后下手没轻没重,袖子一扫就将二白甩下树枝。
沈白幸回头一看大叫不好,赶紧弯腰去够,奈何他自己还是个醉汉,不禁没捞到沈二白,还跟石头似的从枝头掉落。
白色衣袂翻飞,沈白幸没有砸地上,他被一个人给接住了,至于这人是谁,除了应瑄不做第二人选。
于此同时,他模糊的听到一声肉体撞地的闷响,沈二白同志不负众望跟摔皮球似的,靠着肉乎乎的躯体在地上轻弹两下,然后同无事发生一样,迅速爬起来。
沈白幸看了直呼傻眼,二白到底是个什么生物,这么高都摔不懵还活蹦乱掉。
应瑄看着地上带翅膀的白狗,一手掰过沈白幸下巴,道:这玩意哪来的?
捡的。
小白。
应瑄俯视着地上白狗,杀气四溢。
沈二白初生牛犊不怕虎,四肢刨地,裂出牙齿都没长起的嘴,嗷!
应瑄欲一掌打死,沈白幸连忙拦住,你敢杀它,我以后就再也不见你了。
个玩意,就留着吧。
绿叶银花之下,戮仙君抱着沈白幸朝寝殿走,冷风吹起二人头发,在空中纠缠。
后面的沈二白在寒风中茕茕孑立,马上反应过来追上去,他腿短跑得倒挺快,呼哧呼哧赶上应瑄的步伐,然后一嘴咬住对方袍角。
感受到被拉的力量,应瑄冷下眸子,抬脚一踹!
二白同志顿时跟炮弹似的急射飞出,消失在沈白幸视线中。
沈白幸被这一幕骇得血色全无,从应瑄怀中挣扎落地,酒醉的脑袋发晕让身体站立不稳。
小心。应瑄来扶,被一道剑光逼开。
沈白幸右手执剑,当他冷下神情的时候,整个人散发着寒冰气息,你为什么要伤害它?
为了个不足为道的东西,你要跟我闹气?
随你怎么想。沈白幸担心沈二白的安全大过其他,他从摇光殿飞向雪山,落地之后四下搜索沈二白的踪迹。
偌大的雪山要找一个小东西谈何容易,但是一刻钟后,沈白幸在雪地里听到了一声稚嫩的狼叫。
嗷嗷嗷小白!
沈二白同志顽强不屈的从雪堆钻出,皮早肉厚到令人发指,只是走路有点瘸,蹦跳着扑向沈白幸。
正因为受伤,二白得到了几天的细心照顾,可惜等他伤一好能上树下水了,沈白幸马上撒手,被应瑄拐着去往天厄城。
彼时的天厄城行人络绎不绝,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像是在举办什么活动。红绸、灯笼挂在树上和屋檐,孩童举着纸折成的小风筝到处乱窜,俨然一片太平安居的景象。
如果没有时空回溯,沈白幸从未跟应瑄到过天厄城同游,他还记得对方立在树下,耐心回答自己的问题。
应瑄一脸温柔,摸着他的脸说:以前有人总问我,什么时候带他去凡间,我一直没有兑现。现在想来,不守诺言实非君子所为,对于玉微,我想做君子。
沈白幸:我问过你这话么?
问过,只是你记性不好,都忘记了。
沈白幸也不管应瑄这番话是真是假,反正去趟人间也没损失。他后脚刚出摇光殿,就见一团雪白从寝殿跑出,肉团似的嗷嗷叫:小白小白!
感情是忘了这个小东西,拎起沈二白的脖子,沈白幸欲要抱在怀中,就被应瑄半路截住,后者拿着把折扇,人畜无害的说:路途不远,让它自己飞。
于是乎,沈二白跟在两人身后使劲扑扇着小翅膀愣是赶不上,累的气喘吁吁,终于在城门口看见等候的沈白幸。
寻了个酒楼,沈白幸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他眼也不错的盯着店小二端菜上来摆放好,光看菜色就让人食指大动。
应瑄端着酒杯不动筷,道:你慢点,吃完还有。
天厄城经常会有修士来往,是以当周围的食客看见沈二白的时候,并不惊恐。而且沈二白的模样一看就是仙家灵宠,沈白幸并不冷落爱宠,找了个干净的盘子,将肉夹进去。
小白啾啾啾。
他们饭吃到一半,就有一帮子修士进入酒楼。为首那人面容端正,察觉到有人看他,抬头看向二楼。
沈白幸被瞧个正着,他为了表示自己没有恶意,对人家笑了笑。
修士愣了一下,带着同门子弟坐满对面两桌。
应瑄轻轻放下酒杯,一手撑在桌面支着下巴,目光在沈白幸脸上扫视。
看我作甚?
应瑄没有马上回答,他将目光放在沈白幸后方,刚才那个修士身上,慢悠悠说:你刚才对他笑了。
所以呢?
你对他笑,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我也不喜欢。
沈白幸停下筷子,感情应瑄的劣根性在往生天时就体现得淋漓尽致,只是他当初蠢察觉不出而已。
戮仙君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凭借修士的耳力,自然能一字不落的听清。后方吃饭的声音停顿,然后是桌椅挪动的响声。
深蓝色衣服的修士问:这位兄台,敢问是哪个门派的?
应瑄唰的一下打开折扇,并不理睬。
修士有点尴尬,自报家门,在下无海门弟子,兄台刚才说话未免过分。我跟你身边这位小兄弟只不过打过一次照面,兄台不要多想。
我多想什么了?应瑄轻描淡写的扫来。
呃。
既然说不出所以然,就别碍眼。
你!
沈白幸看着眼前这张跟徒弟一模一样的脸,深感两人脾气真是大不相同。应瑄视人命如草芥,为所欲为,单渊有时候虽然行事也凶,但有自己在尚能控制住。
从他通过回溯之术回到几百年前,许多事情就已经发生改变,沈二白就是多出来的灵宠,天厄城之行也是。
年轻的宗门骄子,气性也大,狠狠剜了应瑄一眼,又看了看沈白幸才回到原处。
白纸扇哗的一下被合上,扇骨在应瑄手心有节奏的敲击。
沈白幸看着这样的应瑄,总觉得对方在憋坏主意,他忍不住劝告,你别乱来。
应瑄倾身,隔着桌子用折扇戳正在吃饭的沈二白同志,要笑不笑的说:乱来,怎么个乱来法?是他看了你一眼剜一只眼睛,剜完双眼,将全身的骨头一根根剔出,扔进锅里熬汤送回无海门么?
沈白幸被对方的描述吓得饭也不香了,他真怕应瑄发火把人给煮了。就他所知,从太虚中出来的人不该有如此重的戾气,天道从根本上来说是站在苍生一边。应瑄这种动不动就杀人的做法有违天道本心。
为了保住无海门小弟子的性命,沈白幸对戮仙君保证,我不对他笑了也不看,你消消气。
可惜,应瑄貌似不是很买账,倒是他把二白同志给戳毛了,后者在桌子上炸毛,压低脑袋对着戮仙君就是一阵狼嚎。它如闪电般蹦起来,张开嘴对着应瑄就咬。
嗷!
应瑄一手掐住沈二白脖子,找死。
放下,快放下,它都要被你掐死了。沈白幸急忙给爱宠解围,二白不懂事,不要同它计较。
应瑄冷哼出声:它鬼精着。
小二,结账。
就不吃了?沈白幸疑惑道。
我还有事,你自己慢慢吃。应瑄淡淡道,将银子丢给店小二,然后又取出一袋金叶子交给沈白幸,吃完找个地方玩吧,不要被人骗了,傍晚我来接你。
他也不等沈白幸同意,转瞬消失在原地。
沈白幸吃完饭晒太阳,摸沈二白软乎乎的身体,自言自语道:应瑄保不齐干坏事去了,等会就找过去捣乱,你说好不好?
好的,小白。
沈白幸起初没觉得不对劲,数息之后猛然揪住沈二白,诧异道:你会说人话了?!
小白亲。
沈白幸眯起眼睛,我来的时候不见狮子猫,你是不是西施?
小白亲亲。
沈白幸:臭德行。他一边说一边将食指按在沈二白头上,灵力探入,并没有发现狮子猫的踪迹,倒是遇到了阻碍。他仔细端详对方额头上的红色图案,越看越觉得像一个封印。
按理来说,修为高到沈白幸这种境界,应当不存在他解不开的封印,除非这个封印是应瑄或者天道所设。他首先就将应瑄排除,那就只剩下天道了,也不知道那老不死的好好整这玩意做什么。
彼时,距离天厄城几十里外的地方,一大帮修士正严阵以待。他们对面是深渊的出口,现任魔族之主蠢蠢欲动,带领着士兵在冲击通天碑。
虽说仙门百家,但来的都不是大人物,刚才在酒楼看沈白幸的修士就在其中。
魔族边界连土地都是黑色的,站在上满能感受到死气怨气森森。阴霾笼罩整片天空,明明是白天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光明,身处其中呼吸都不顺畅。
看不见的红线从在场之人身上发出,密密麻麻的。应瑄看到这些代表气运的东西,闭上眼睛感受什么。他当初在地府看似吞噬了单渊的魂魄,但是回到深渊才发现,灵魂缺了一星半点。
单渊是天道选择来取代他的,是生死之敌。就算没了单渊,天道也会弄出第二个第三个,只要天道不死,就是火种不灭。若是神州倾覆,妖魔鬼怪肆虐,黑暗统治这片土地,代表规则的天道就会失去判断力,从坏人中辨不出十恶不赦,自然也挑不出下一个麒麟继承者。
唯一让应瑄在意的是,沈白幸身为往生天的主人,对这一切不会坐视不理。他想干掉天道又不想毁了沈白幸,于是发动时空回溯,希望能控制事情的发展方向。深渊彻底开启,群魔复出,潜入神州每个角落,就算是沈白幸全盛时期都挽回不了。为了一件不切实际的事情,沈白幸不会白白搭上自己性命。
深渊之主应瑄从不放在心上,他之所以成为戮仙君就是想利用魔族搅乱天道,只要目的达成,魔族死不死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反倒是为了沈白幸少受累,他能孤身前往深渊,一如当初屠戮魔族。
如今,一切从头来过,玉微不沾尘世正是好骗的时候。他不想向上次那样直接跟沈白幸为敌,龌龊污秽的事暗地进行才是取信之法。
代表着气运的红线在应瑄指尖把玩,他眸中盛着凉薄的笑意,将一位修士的气运给掐断了。
与此同时,通天碑前,面容端正的修士踉跄倒地,好巧不巧脑袋撞上石头,竟然就那么没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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