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李悯已经得手,苏嫽立刻松了口气。但她心里仍然十分犹豫。她很想和容渊进宫去, 当面质问楚安帝为何要杀她的娘亲。可是她又怕给容渊添乱,便小心翼翼地问:“我若跟去, 会不会给你添麻烦?舅舅刚攻下皇宫, 局势还不安稳,我不想给你们添乱。”
“不会。”容渊轻轻拂了下她耳边的碎发,“姐姐在身边, 阿渊才能安心。快上马吧。”
他将苏嫽抱上马,转身朝一旁的冯琪交代了几句,便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
皇宫,清元殿。
苏嫽进殿时,屋里只剩下乌啼和楚安帝两人。楚安帝被绑在一张木椅上,脸上被刀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正不停地往外淌血。
乌啼懒懒地坐在一旁,手里的剑搭在楚安帝的脖子上。听见脚步声,她回过头来,惊诧道:“你怎么把嫽儿带来了?”
容渊没答话,睨了楚安帝一眼,问道:“大将军呢?”
“大将军正在前殿和几个朝臣议事。”乌啼的剑尖故意偏了偏,在楚安帝脖子上割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外头的事,有大将军处理。眼下咱们该好好想一想,该如何惩罚这个畜生。”
楚安帝冷眼瞪着容渊,冷笑道:“早知如此,那日朕便该把你强行拘在宫里,不该放你回苏府去。”
容渊盯着他那张扭曲狰狞的脸,心底涌起厌恶。他转向乌啼,蹙眉道:“娘,快些了结了他,我不想再看见他这张脸。”
楚安帝眯起眼睛,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你这张脸,跟容越生的当真是一点儿都不像,怪不得朕认不出你。容越也真是长本事了,竟敢背着朕,和西洲王女有染……”
“别再一口一个朕了。这天下,本该是我爹爹的,是你抢了这一切。你坏事做尽,如今也该偿命了。”
楚安帝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偿命便偿命……”他边笑边看向站在容渊旁边的苏嫽,“你也来了?是来给你娘报仇的么?”
苏嫽大着胆子,扬声质问:“我娘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非要取她性命?就因为她是李家的女儿吗?”
楚安帝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偏了偏头,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血珠顺着他的龙袍淌下来,在他胸前染开一片刺目的红。
他顿了许久,才慢悠悠地说:“若不是当年李檀玉勾引朕,朕也不会要她入宫。朕本来看中的,是李檀珠。”
苏嫽愣住了。
“那年重阳秋宴,李老将军带着他的两个女儿赴宴,为的便是让朕在她们之中选一个。席间檀珠弹了一曲贺春光,当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春光妙景,百花艳艳,皆在弦音之间。”
楚安帝眯着眸子,似乎在回忆昔年之景,“那日檀玉穿了一袭大红绣裙,水袖一舞倒也当得上倾城绝色。只是朕还是更喜欢檀珠。谁知她竟巴巴儿地跑到偏殿去,费尽心思地投怀送抱,朕那日饮了些酒,一时把持不住,便要了她。到底是李家的女儿,既已要了她,朕只好将她留在宫里。”
苏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喃喃道:“姨母怎么会……”
在她的印象里,李檀玉端庄典雅,清丽绝俗,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等事的。再者,李檀玉堂堂李家嫡女,就算不入宫,也有无数桩好亲事等着她挑。她这样……岂不是把一辈子都搭进了这深宫里头?
“不过是个女人,要谁都一样,朕本来也没惦记着什么。可后来,朕看见檀珠随苏行山一同入宫赴宴,伉俪情深,恩爱非常……朕妒忌,朕没能得到的女人,他苏行山凭什么得到?既然得不到,那毁了便是。”
楚安帝咯咯地笑起来,苏嫽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爬遍了全身。
得不到便要毁掉,这人竟疯魔到了这般地步!
“姐姐,别听他废话了。”容渊轻轻拉住她的手,把浑身颤抖的苏嫽揽进怀中。他朝乌啼使了个眼色,轻声道:“动手吧。”
乌啼站起来,拎着剑一步步朝楚安帝逼近。剑尖刺破楚安帝脖颈的那一刻,容渊伸手捂住了苏嫽的眼睛。
楚安帝痛苦地挣扎起来。乌啼故意要折磨他,这一剑并未刺中要害。她兴致盎然地欣赏着楚安帝狰狞的表情,转头对容渊说:“带嫽儿回去吧。我怕吓到她。”
“好。”
容渊点点头,一只手牵着苏嫽,另一只手仍旧捂着她的眼睛,温柔地说:“姐姐,我们回家。”
*
三月后。
刚入冬,扬州城里便落了雪。苏嫽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立刻又缩了回来。容渊贴心地递过去一个手炉,“姐姐抱着暖暖手。”
苏嫽接过来,低头看了一眼。那手炉上的花纹极其眼熟,她记得,是她某一年生辰时玉贵妃送的。
她不由得担忧起李檀玉来,听说舅舅做了皇帝后,将她挪出了宫,送到李家旧宅里静养。也不知那□□参的毒解了没有,姨母的身子有没有好一点儿……
“姐姐想什么呢?”容渊靠过来,替她挡住外头渗进来的风,“等一下娘亲要跟季太傅一家到江府上去。咱们就别跟着了,姐姐带我四处转转可好?”
李悯登基后,季太傅听说苏行山自请辞去丞相一职,便也递了辞呈,带着一家老小去扬州城投奔江家,准备安心养老。乌啼听说后,非要跟去,说是当初借了清落夫人的身份,自觉不好意思,自告奋勇要替清落夫人治病,就当是赔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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