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末却并没有急着把剪刀捅进莫狄的胸口。他骑在莫狄的小腹上磨蹭着,觉得很好玩似的,把剪刀打开又合上,合上又打开,眼睛还狡黠地望着莫狄,颇有磨刀霍霍的意味。
锋利的两个刀片开合摩擦的声音非常细微,却瞬间让莫狄的耳朵里响起警铃。
他猛然想起一个事实:他们已经身体结合了。
——如果他死了,季末会跟着一起死。
莫狄喉结艰难滑动,声带像是锈死的风箱,终于吐出来了一句话:“你……会死的……”
他没有把话说完整,但在此情此景下,季末肯定能明白他什么意思。
季末听见了,眼睛却弯了弯,笑得更开心了。“我知道啊。”
他再度俯下身来,一手摸着莫狄的头发,一手拿剪刀在他耳边开合两下。
“——我要跟你同归于尽!”他在莫狄耳边喝道,尽管声音还带着情事过后微微的沙哑和慵懒,但听在莫狄耳朵里只能凸显季末是如此的漫不经心。
莫狄的身躯抖了一下,像是真切地被吓到,打了个激灵。
他的眼睛里盛满痛色,眼球爬满红血丝,泪水开始上升,他对季末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身体结合……真的对不起……”
他早就料到季末会想杀了他。他愿意给季末偿命,可他不想因此让季末陪葬。
不该的。季末应该有机会杀了自己、再好好活下去。
季末听到这句话,脸色瞬间一沉。他夹紧了腿,让莫狄躺好了看他,而莫狄却没完没了了——对不起跟他身体结合,对不起跟他精神结合,对不起让鼠兔变黑,对不起给了他那把匕首,对不起没能早点发现他的异样,对不起捅了他一刀,对不起没能抵抗HC波的控制,对不起跟他求了婚,对不起在咖啡厅跟他搭讪……
合着他们的恋爱历程从头到尾都是个错误。
莫狄的道歉大有永无止境的架势,但中心思想大概可以归纳为:杀了我吧,都是我的错;我们身体结合了,会让你因此付上代价,我更是罪无可赦。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全凭你处置。
季末被莫狄说得眼眶通红。
“换个死法。”季末忽然说。
他仍然勾着唇角的微笑,浑不在意地晃了晃手里的剪刀,然后掐住莫狄的脖子,拇指摩挲着莫狄颈部的大动脉。他把冰凉的剪刀挨着莫狄的身体一路拖上来,从胸口拖到了颈项,触碰到的皮肤登时僵硬万分。
季末单手握着莫狄的喉管,嘴唇蹭了蹭他的下巴。锋利的刀刃再度开合,发出夺命之声。
“做好心理准备吧。”季末吮吸了一下莫狄的喉结,用牙齿磨着那块软骨,低声说。
莫狄把头仰起,终于闭上双眼,泪水静静淌下,准备引颈受戮。
冰凉的剪刀贴上了他的侧颈。
呼吸屏住。
心跳暂停。
“咔嚓。”
莫狄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过了一秒,两秒,三秒。
并没有意料之中的痛感。
却有什么刺痒的东西在他的脸上滑来滑去。
滑了一会儿,身上趴着的人还“噗嗤”笑了出来。
莫狄终于睁开眼——
季末正拿着一缕剪得齐齐的长发在他脸上画圈,笑完那一声就露馅似的把嘴抿起来,形成一个微撅的弧度。
他歪着脑袋瞧莫狄,然后又张牙舞爪地扑下来,接着“咔嚓”“咔嚓”“咔嚓咔嚓”不绝于耳,莫狄的长头发就这样被剪成了板寸。
季末把剪掉的长头发划拉到地上,然后捧着莫狄的脑袋,左右观察道:“手艺还是不太行……只比狗啃的好一点,但还是短头发顺眼。”
莫狄缓不过神来,他怔愣地盯着季末,仍然浑身发冷。
季末叹了口气,然后把剪刀扔到地上,双手搂住莫狄的脖子,把脸埋进对方的颈窝。
“你个傻子……”季末说,“你是不是就等着我哪天会给你说这些话,再跟你算总账?”
莫狄忽然眼睛热得受不了,喉咙里无法控制地发出来一声哽咽。
季末搂得更紧了些,两个人身躯相贴,一丝缝隙也不留——他们都习惯于这种肌肤触碰带来的安全感。
“我想跟你谈多少次了,你给过我机会没有,嗯?”季末闷闷地说,语气越来越委屈,“非得这样才能好好说话是不是?”
“我每次要说点什么,你就……”季末带着哭腔控诉,“你想想你过不过分!你刚刚还把我手铐上了!”
莫狄终于颤抖着把手放在了季末后背上,他回抱着自己身上的向导,泣不成声。
季末感到自己后颈处变得湿润。他轻轻捶着莫狄的胸口,“你怎么能说对不起跟我身体结合,对不起跟我求婚……你不能后悔啊……”
“你没有对不起我……”季末呜咽着,脊梁轻颤,“你不能那样讲……”
“有好多事你还不知道,比起你……”季末咬了一口莫狄的脖子,留下一个混着泪水的牙印,“是我……”
可他这句话却没能说完,因为莫狄捧住了季末的脸,嘴唇温柔缱绻地覆了上去。
历经磨难的一对爱侣,在深深的地下,不透风的密室里紧紧相拥。脸颊挨着脸颊,胸膛压着胸膛。哭声是低哑的,泪水是放肆的,两个人如同新生的婴孩,在这一刻终于与自己、与对方、与生命达成了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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