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萧长平心头对于皇帝要除掉他的事情,都已经接受了,可偏偏,没有想到这茬。
你这是什么表情?皇帝像是没有发现自己说了多么惊人的话,他看着萧长平道:朕可没有骗你,如今这人,还在宫里,长平,你要不要随朕去看看。
!!
若说先前是震惊皇帝竟然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么如今他越发震惊的是皇帝说着人竟然在宫里?
萧长平分明知道沈将军已经死了!
皇上不要开这样的玩笑!这种事情,实在是对太君的侮辱。萧长平这会儿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皇帝却一把拉住了萧长平的手腕,力气之大,萧长平蹙眉,他看着皇帝,觉得皇帝平静的面容下,那双黝黑的眸子里,仿佛隐藏着什么疯狂。
是疯狂!
若不是疯狂,皇帝今日为何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走!朕带你去看看!说到这里,皇帝顿了顿:对了,你家王君此刻也在,这事儿与他,多少也有关系,来人呐。
萧长平心口一跳,蓦地挣脱皇帝的手:皇上三思!
你护着他?皇帝笑起来:也是,你既然对他有意,这种事情,你自然是不想让他看见,是怕朕在他看见了之后对他下手吗?长平想多了,既然是你的王君,朕又怎么会对他下手?
皇帝缓缓道:来人,去将平西王君,也一道请过来。
立刻有人去了。
萧长平眼下总不能转身就走。
皇帝看着他:长平别想了,如今在宫中,朕是皇帝,你该听朕的。
萧长平却面色沉下来了:臣弟虽然是臣,可皇上,说出这样疯狂的话来,请恕臣弟不能奉陪。
你觉得朕疯了?皇帝道:朕也觉得,这些日子,压的朕心头的事情,要让朕发疯了,长平你不亏是朕的兄弟,与朕想的倒是一样,只是你方才说的太僭越了。
皇帝的眸色瞬间冰冷,先前的兄弟情仿佛这一刻半点不存,他看着萧长平眸中,只有冰冷与杀意:朕说了,朕是皇帝,你该听朕的,这话的意思是,朕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知道吗长平?
与此同时,沈北让人从御花园带了过来。
看着萧长平跪在地上的样子,沈北脚步顿了顿。
萧长平看着沈北被带了过来,心头不过一瞬间,便做好了决定。
他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既然这么说,那臣,自然是遵旨的。
这回,他连臣弟都不自称了。
皇帝丝毫不在意这种细节,看着沈北笑道:王君陪着王爷一起,与朕去一个地方吧。
沈北缓缓走到萧长平旁边,仿佛无所察觉似得,对着皇帝道:是。
皇帝挥退了宫人,只有他与萧长平还有沈北三人,走在宫道上,宫人看着他们纷纷跪下行礼。
一路走去,走到了太君的殿中。
越往太君这宫殿这儿,宫人越少,等到了太君殿前,沈北上回来的时候,这里伺候的人很多,整整一排人,这会儿看过去,却是冷冷清清,地方被打扫的很干净,但就是因为很干净,越发显得冷清。
萧长平上回来过,便知道皇帝有意不让太君接触外头的人,因此将太君身边除了宫柳之外的其他伺候的人都调离了。
如今再过来,这偌大一个宫殿,仿佛冷宫似得。
皇帝走进去,萧长平与沈北也跟着一道进去,刚进去,便听着太君一声:来人!来人!
这声音说不出的急促,仿佛忍耐着什么。
萧长平心头一紧。
紧接着,三人入内,里面的情景,却是让人大吃一惊!
萧长平走在沈北前头,比沈北先看到,首当其冲,便看到跪坐在地上的太君,若不是他对太君足够熟悉,此时,压根看不出,这人,竟然是他高贵端庄的阿么了。
他头发披散着,跌坐在地上,满脸痛苦,涕泪横流,整个人抱着自己的胳膊在抽搐。
萧长平看见的一瞬,他三两步走到太君面前,一把抓住太君的肩膀:太君?!
长平?太君的视线落在萧长平身上,这一瞬间,从前什么话都不在意了,他大喊:长平,给我药!快给我药!
什么药?
沈北看着太君那样子:阿芙蓉吧?
太君那样子,典型的毒瘾犯了。
萧长平一颤,他勐地回头看向皇帝。
正在这时候,一个呻吟声却响起,这时候,萧长平才注意到,太君的床上,似乎还有别的人。
他勐地撩开那床帘一看,瞳孔勐地紧缩。
只见这床上躺着一个人,这人面上一片血肉模煳,挣扎着想起来,可是伤势似乎太重了,一下子起不来。
他挣扎一番,反而是身上伤口又裂开,很快,衣服上被褥上,都沾了血。
太君看着他这样,推开萧长平,扑到这人边上:长枫,长枫,我没事的,你不要着急!
长枫?!
饶是沈北,也一惊,这床上的人,竟然是传闻中早就死了的,他那个便宜爹,沈将军?!
第266章 摊开(一更)
多感人呐,自己都这么难受了,怎么还顾得上别人。皇帝回头看着萧长平:朕是不能理解这样的感情的,长平你有心爱之人,你明白吗?
皇上!萧长平压抑着怒气道:便是从前真有此事,皇上也不应该这样折辱太君,杀了便是了,为何要将此人留在太君身边?
朕给了他们选择了啊。皇帝笑着道:朕发了好大的善心。
这样的事情,竟然还说是发善心?
萧长平只感觉心头恶寒。
他居然说这样的行为是发善心?
萧长平看的分明,这沈将军眼下四肢筋脉被挑断,整个人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脸又被划花,若不是他知道皇帝不可能允许别的人出现在这里,他几乎都要忍不住,床上躺的那个半死不活的是沈将军。
皇帝却兀自笑着,不管这笑容有多瘆人,他仿佛看不见床上沈将军的样子,还有太君的模样,他目空一切,淡淡道:朕可没有骗你,朕给了他选择,朕将毒药交给太君,告诉他,杀了沈将军,就能让他免于受剐刑,你瞧,朕还不够仁慈吗?
可太君偏偏,辜负了朕这份仁慈啊,他将药偷偷换下,以为朕不知道,想将人假死送出宫去,这样的深情厚谊,当真是朕看了都感动,所以朕就成全了他们。皇帝那笑容收敛起来,语气阴森恐怖:所以朕命人挑断他的手脚筋脉,毁了他的容,顺便,让人给他行了宫刑
这可是他的亲生父亲!
而且看皇帝眼下的样子,他分明是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一点。
!!萧长平看着皇帝:你疯了?
疯?皇帝道:与当朝太君有私情,这点儿处罚,算是疯吗?
皇帝嘴角勾起来,眸中却没有任何笑意,他道:朕只是想看看他们的感情有多好,看看他这样了,太君是否还念着这份感情,不过到底,朕还是低估了他们呢,你看,便是这样了,他们还是不离不弃的,到底是朕不懂啊,说起来,比起朕,也许这一点上,长平,你比较像太君吧?否则,你当初怎么会为了一个沈北,做出贸然顶撞太君,将府上的侍君全部赶出府去这样的事情来?
你们都是感情为重的人啊,只有朕皇帝嗤笑一声:大抵只有朕,真是一点儿都不明白,这感情是个什么玩意儿,怎么就能让朕这位从小看着端庄的阿么,仿佛一个疯子,一个荡夫一样,做着与人偷情的勾当,半点儿不在乎亲生儿子到底是不是能接受这种关系,或者,若不是朕拦着,长平,你与朕,还能再添个弟弟?
太君听着皇帝这些话,看着皇帝,忍着阿芙蓉的药性,浑身颤抖着,眸中全是怨毒: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皇帝听着这话,却笑了笑,而后淡淡的附和:是啊,为何当初要生下我,还扶我坐上了皇位呢?
太君这会儿大抵已经因为毒瘾意识不清楚了,只抓着那沾血的被褥,一边发抖一边重复:我不该生下你,我不该生下你
皇帝听着这话面目越发阴沉,但是这会儿,他的目光却挪到沈北身上。
沈北被皇帝的视线盯着,仿佛被什么发疯的野兽盯着一样,萧长平瞬间注意到这一点,这时候,他方才心头的恶寒已经褪去,也十分明白,皇帝既然能在他面前说出这种话,做出这种事情,自然是撕破脸了。
不久前,沈北还与他说过,若是撕破脸当如何。
没想到,这话竟然应验的这么快!
萧长平挡在沈北面前,挡住了皇帝看向沈北的视线。
皇帝却笑着问:你以为朕想做什么?
不管想做什么,他沈北是我的人。萧长平回头看了沈北一眼。
双目相对,沈北自然能读懂萧长平眸中的意思,眼下在皇宫,皇帝今日有这一出,不可能全然没有安排,他暂且不出去,但往后退一步,总还是能做到的。
你的人?皇帝淡淡道:你又怎么知道,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萧长平一顿:你在胡说什么?
皇帝双手摊开,仿佛开玩笑似得:太君与沈将军有染,他是沈将军的儿子,不懂吗长平?
皇上的意思似乎是在说,我与王爷,莫非是兄弟吗?沈北却在这时候,突然开了口。
皇帝的目光在此落在沈北身上。
萧长平心头一恼,沈北分明知道他刚才的意思是让他不要躺着蹚浑水,为什么这时候又要开口呢?
皇帝倒像是饶有兴致起来:你难道不觉得吗?
那又如何?沈北表情云淡风轻的:我实在有些不懂皇上为何今日要做这样的事情,特地在平西王面前戳穿这一些,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想让他怀疑自己的身世,觉得自己是太君与沈将军偷情所生,想看看他得知自己身世之后,瞬间崩溃的样子吗?
皇帝的表情一瞬间阴沉下来:在朕面前,谁容许你这样说话。
沈北却缓缓笑道:皇上让我来看了这种场面,想必是心里也不想让我活下去,既然如此,我有什么不敢说的?
萧长平看沈北言语竟然压了皇帝一头,心头不知他到底要做些什么,但沈北这样突然出头,显然是有他自己的用意,还是,他看出了什么?
你倒是好胆色。皇帝看着沈北:朕念在你命也没有多长的份上,便不计较你此次失礼。
所以我猜的不错,皇上带着我与王爷过来这儿,便是有心要将我与王爷除去?沈北顿了顿:特地挑在这种时候,皇上考虑的当真周到,到时候嫁祸给眼下正在宫中的西疆少君,此事,便能一举成为皇上出兵再起战事的理由了,不是吗?
萧长平瞬间反应过来。
西疆少君逗留京城,自然是想借着联姻拖延时间,好让战事和缓,给西疆喘息的机会,他明白,皇帝自然也明白,因此他虽然表面上和颜悦色,甚至答应了西疆少君这无礼的要自己挑选夫君的要求,可背地里,早想好了,不能让这位少君在这儿久待。
如今战事刚歇,华国大胜,正是气势汹汹的时候,反观西疆,正是战败,还没有缓和过来的时候,眼下出兵,自然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西疆动作太快,这么快就来议和,开战需要一个理由,否则便是名不正言不顺。
还有什么理由比西疆少君借联姻之名,实则是要刺杀皇帝来的更好?
又有什么比平西王保护皇帝,之后被西疆少君行刺身亡来的更让人义愤填膺,以至于,成为良好的催化剂,促进战事?
他这看似疯狂,实则,竟然是什么都想好了吗?
萧长平咬着牙看着皇帝。
你倒是,意外的敏锐。皇帝似乎有点儿惊讶的看着沈北:便是长平都没有想到,你竟然这么快,便能想到?
沈北道:他没有想到,是因为当局者迷。
皇帝挑眉:可你,不是他的儿子吗?你,不是当局者吗?
沈北淡淡一笑:说来,皇上可还记得,先前那位张大人所说的异星?
便是皇帝,也没有想到这会儿沈北突然提起这件事情。
萧长平自然是知道这件事情的,红卯在说他与沈北的曾经的时候,说起过这一桩事情,他也知道,沈北之后还被冤枉杀了那位张大人,但知道不过是知道,他不是从前的萧长平,没有真正感受过沈北的转变,他的记忆里,从一开始,便是如今的沈北,自然不会往沈北是异星的身份上去想。
可听沈北眼下的意思,他竟然是承认了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皇帝眯了眯眼睛:当初,你可是极力在朕面前推脱。
自然是托词啊。沈北勾了勾嘴唇,仿佛肆无忌惮,他从萧长平身后走出来:皇上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一个人的性格在短时间内,突然大变?
皇帝皱着眉头,看着沈北,突然嗤笑一声:莫非,你想说自己的精怪所化,此时,想取朕的性命,易如反掌?
我自然是那位张大人口中所说的异星,这一点,没有人比我自己更清楚,我不过借着这具尸体,还了魂罢了,所以皇上所说的当局者,我自然不是,反倒是皇上,如此迫不及待,真是半点儿也忍不住了吗?你想看萧长平什么表情呢?还是想试探,他是否知道什么秘密?
皇帝的面色骤然一变。
萧长平的眉头也是一皱。
沈北既然这么说,那无疑就是承认了,萧长平本就知道,太君与沈将军的事情,甚至,现在来看,他甚至早就知道了,他是太君与沈将军的私生子!
皇帝笑了,若说之前是略带疯魔的笑,此刻,便是歇斯底里:长平,原来你早就知道?
这话虽然是沈北说出口,但萧长平,本也不打算再隐瞒了。
分卷(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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