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艾尔弗雷德躬身行礼，随后静静等待。
    绘制有星辰日月的银边长袍像是流水般披在他的身上，虽然本人是静止不动，但如果仔细看，会发现长袍上的星辰却是处于一种缓慢运动的状态中。
    他没有戴上巫师们用于和常人隔绝的面具，棱角分明有如刀刻般的脸上，带着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冷漠和淡然。
    艾尔弗雷德，号称三巫会五百年来最杰出的天才，在十八岁那年便触及到了心境的最深一层，有传言他曾经整整昏迷了一个月，在那一个月中，灵魂却已经在浩瀚之洋中漂浮了百余年，而肉体却保持着二十岁的模样。
    强大的天赋不仅仅给与了他远超常人的坚韧灵体，还有可怕的理解能力，据说他是目前整个世界唯一一个，能够融汇所有学派巫术的人。
    第四大巫便是人们给他称呼，许多巫师相信假以时日他一定会成为与三巫会三位创始人那般伟大的巫师，甚至能够重新开启人类的巫术时代。
    然而有一天，艾尔弗雷德却宣布退出三巫会，他宣称浩瀚之洋的力量正在失控，拥有巫术天赋的人与日俱增，必须要自上而下的彻底解决这个可能会产生的巨大威胁。
    但他始终没有点明“威胁”是什么。
    人们只知道，十年前他便销声匿迹了，没有谁知道他去了哪，也没有谁知道他在做什么。
    大概没有谁能想到，他居然会出现在推罗，出现在尤希金身边。
    而且还是他主动找上的对方。
    “说吧，先生。”
    低沉声音如同远方天际的隆隆雷鸣，艾尔弗雷德抬起头，看到尤希金正站在露台上遥望落日。
    金色的光芒泼洒在每一座纤细高塔与每一处起伏岩壁上，为闪亮的金属与光洁的大理石染上一层夺目而柔和的琥珀色。
    这景象令人叹为观止，然而此间美感绝非完璧无瑕，一座座棱角分明的庞大建筑四下堆砌，那些经过改造的堡垒与炮塔如同一张愤怒巨口中的灰色钝齿，还有大量隐秘的枪眼和地堡，仿佛一个火力刺猬，只等待它受到刺激被激活的那一刻。
    昔日的宫殿，已经被今日的要塞紧紧覆盖住了，而这是一座为了抵抗致命强敌所树立的凶蛮壁垒。
    推罗原本就有为历代皇帝建立的行宫，其规模不下于库斯科纳尔，现在却成了尤希金的指挥部，他将要在这个地方抵御住欧克的毁灭浪潮。
    巫师知道这位将军对于女皇之命在这绝美宫殿上建造炮塔与工事倍感不安，虽然他能够在宫殿和壁垒身上看到不分伯仲的雄伟美感，但他明白尤希金在某种程度上认为将宫殿化作战场是对它的折损与磨灭。
    他自从抵达推罗后，就常常来到这个露台遥望城墙，而在艾尔弗雷德的想象中，他也是在等待着那位人类的大敌的到来。
    沉默了片刻后，巫师清了清嗓子。
    “将军，我接到了暗线传来的消息，各方面准备工作已经展开，关于奈特和扬泰的两起事件的报告也得到了确认。”
    “继续。”
    “你下令监视夜刃的命令是正确的，他们的活动正在日渐的频繁，并且还在运输大量的器械到推罗。”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尤希金没有看着他，而是继续眺望宫殿。
    “今天。”
    艾尔弗雷德回答道
    “在会议结束之后，一次短促的心灵通讯被传递至城外，加密等级很高，但是破解并非不行。”
    “不必尝试。”
    尤希金摆了摆手。
    “况且如果真的破解了的话，那就有违规章了，我是军人，绝不会越过这条线……目前不会。”
    “如你所愿，将军。”
    帝国上将沉默了一阵，随后再度开口。
    “事情就是这样开始的，先生，你明白吗？正是这样的行为让腐朽扎根发芽。战争在阴影中进行，而非正大光明，没有任何不可逾越的底线。”
    他终于瞥了一眼这位强大的巫师，虽然对方会主动出手协助自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但现在他也的确需要一位强大的巫师。
    “且毫无成功的可能。”
    在他身后，太阳逐渐遁入地平线之下，露台上的阴影愈发深暗。
    “为何？”
    但尤希金并未直接回答他。
    “只有一个目标值得展开规模如此庞大的暗中行动，值得集结这样一支队伍，他们意图直接斩首那位白色的暴君。”
    艾尔弗雷德不假思索的笑了笑。
    “这难道不会对我们有利吗？”
    “对于目光狭隘之人，或许显然如此。”
    尤希金是这样回答。
    “但我亲眼目睹过刺客的子弹会留下什么后果，我来告诉你，艾尔佛雷德先生，我们必将击败古克……但他一旦死于刺客的手段，后果就会不堪设想，超出我们的控制，而我们完全无法预料谁会接掌大权，他们又会进行怎样的可怕复仇，只要古克活着，只要他驾驭着那些欧克，我们就可以预判他的行为。”
    尤希金叹了口气。
    “我也许算不上了解他。”
    他摇摇头，不再言语。
    而身边的艾尔佛雷德则静静聆听，随即点了点头。
    “所以我才拒绝了影子亲王的邀请，因为我知道他根本无法战胜古克，严格说他无法战胜他内心里的那头野兽，那头他亲自培育出来的野兽。”
    “你就那么确信我能做到？”
    尤希金又摇了摇头。
    “我也一样惧怕野兽。”
    “但你能面对他，这场战争必须由一个无所畏惧的人领导才有可能胜利。”
    “我并不是这样一个人。”
    艾尔佛雷德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又转到了那些刺客身上。
    “奈特的惨剧，应该是人为的。”
    尤希金紧了紧拳头，然后又松开了。
    “我们是帝国军人，我们严守帝国法度，必须要有切实证据。”
    “那么你有何命令，将军？”
    “劳烦你继续监视，”
    帝国上将抬头仰望逐渐入夜的天空。
    “目前我们要继续观察并等待。”
    “将军！”
    忽然，一个军官大步从身后走了过来，他的脸上满是汗水，手上攥着一张纸。
    “说。”
    “盐湖城失陷了，就在刚刚！”
    “什么！？”
    尤希金大吃一惊，连忙夺过对方手上的东西，盐湖城是推罗南面最后一座市镇，也是尤希金在取代推罗警备司令部后要求重兵坚守的地区，因为现在城外的防御还没有完全部署得当，至少还需要三到五天的时间。
    三到五天，也是他给盐湖城守军的时间，可是在泰扬陷落后不到一天，这个城市就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