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侯庸毕竟已经死了, 很多东西死无对证, 他的某些心理素质和反侦察能力都很强的余党，反而容易变成漏网之鱼。
    这样的人假如对侯庸的计划不死心，必然还会找机会，发展新的血液。
    而新的基地长就是最好的目标。
    将白枕鹤基地降格为普通的大型基地，虽然不能彻底杜绝侯庸的人死灰复燃，但资源、武装力量的减少，三大基地制约, 至少可以从源头限制白枕鹤基地研究所的规模, 降低他们挪用基地财产进行人体实验的可能性。
    “但是这样的话, 以前围绕白枕鹤基地的其他基地，危急时刻不就没办法及时得到援救了吗？”段盈盈思索着，问道。
    “喏。”林一指了指电视机屏幕，“现在正在说这件事。”
    电视机里，一位面容端肃的女主播正在播报新的兵力排布情况。
    “为解决兵力调度问题，我基地与雪鸮、红隼两个超级基地协商过后，决定在原白枕鹤基地管辖的区域选址，建造一处军事基地，由三大基地轮流派兵驻守……”
    说白了，由于末世后通讯和路况都变得很差，原本四个超级基地将全国划分为了四个区域，分区治理。
    现在，白枕鹤基地的治理权被取消，临时再建设一个超级基地又不现实，所以其余三大基地决定建造一个与白枕鹤基地所在区域没有利害关系的军事基地，负责监督和保卫那里的普通人。
    由于兵力由三个基地轮流派驻，不存在常驻的军队，也能有效避免官兵勾结的情况。
    至于三大基地派出兵力之后，空缺由谁来填补……
    羊毛出在羊身上，白枕鹤基地降格之后，多余的兵力也会被三大基地接收。
    算来算去，除了费心，倒也不吃亏。
    “对了，那个欧阳照到底去了哪个基地，电视里有报道吗？”
    段盈盈说的是那名霸王龙进化者的名字。
    林一把遥控器交给旁边的阿福，摇了摇头，说道：“没听见消息，不过无论哪个基地，都不可能这么快把一个不确定的炸弹放在自己家里吧？”
    虽然欧阳照的妻子能够唤回他的理智，但一次两次的实验可不够让其他人放下警惕。
    林一猜测，欧阳照可能会被安排在某个人烟稀少的驻兵点，观察一段时间，确定他不会再伤害基地里的人，才能让他进入基地生活。
    另一边，三大基地的高层正在各自的会议室，开着视频会议。
    “高风险区域的能量波动越来越频繁了，我们必须尽快想出对策。”
    三个会议室里的大屏幕上，显示的都是同一幅地图。
    全国地图本身并没有什么稀奇的，稀奇的是地图上标注的深浅大小不一的红点。
    其中有几个血红色的圆点，一直在不停地闪动，周围代表着能量辐射的圆形水波纹符号。
    刚才说话的官员，提到的就是这几个圆点指代的地方。
    普通人可能不会细想，各基地的选址有什么讲究。
    但是鸿鹄、雪鸮、红隼三个基地却很清楚，当初基地的选址，都与末世当天的一次巨大的能量波动有关。
    那一次，全国各地的大型军事基地都检测到了异常的能量波动。
    各军事基地将信息整合之后，才得到了这么一份地图。
    地图上有巨大能量波动的地点，大大小小共有八十几个，其中能量波动最剧烈的九个，从末世之初就被列为了禁区。
    而各基地从一到六等的分级标准，也是由此而来。
    全世界禁区的最低能量标准，就是用来衡量一等变异物的标准。
    三大基地根据这些标准，将危险区域也划分了一、二两个品阶，逐一进行编号，数字越小的危险区，探索的风险就越大。
    一等的危险区，甚至有将普通人感染为变异物的风险。
    起初，这些危险区虽然令人忧心，但到底像死火山一样安静，让人类有了喘息的机会。
    可是几个月过去之后，这些地区却频繁地向外辐射能量，让人心惊胆战。
    欧阳照得以逃过冰冻，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人类缺少高品阶的战斗人员。
    目前，全球各地的超级基地都没能拿出有效的方案。
    在这种情况下，公布危险区的存在，反而会让民众感到恐慌。
    但私底下，三大基地却不能坐以待毙。
    那些危险区不知道隐藏着怎样的怪物，它们之前不攻击人类，绝不可能是因为本性善良，而是因为其他不可知的原因，他们必须要采取对策。
    “说起来容易，可是目前各大基地连二等的进化者都没见到一个，贸然送人探索危险区，岂不是送死吗？”另一名官员叹了口气，“更何况，进化者们清理二等以下的变异物时，伤亡都很惨重……”
    在座的人其实都明白，低伤亡的方案根本就不存在。
    要是有进化者愿意参与这种任务，几乎和战争时期加入敢死队没什么分别。
    第一批探索危险区的人，极有可能全军覆没。
    “那名霸王龙进化者的实力已经非常接近二等了，如果派出一支全员三等的进化者队伍协助他的话，或许可以探索89号危险区。”
    89号危险区，是国内所有危险区中风险最低的一个，危险等级在二等下。
    “接近……哼！”有人提出了反驳，“我们根本不知道二等变异物都有什么特殊的能力，能让一个县甚至一个城市都变成危险区的怪物，它们的实力根本不是我们检测几次能量波动就能判定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一提意见你就抬杠！”
    “谁抬杠了？把人送去送死就行了？”
    “你少阴阳怪气，我主张送人过去，也不是为了我自己！”
    会议焦灼了好几天，大家除了吃喝拉撒，基本都待在会议室里，愁得头发都快白了，一句话不对劲就吵了起来。
    主持会议的黎怀山赶忙出来打圆场。
    “大家都消消气，今天开会也是为了想出对策，在座的每一个都在真心为了全人类考虑，这一点毋庸置疑，我们还是把关注点回归到问题本身……”
    会议继续了下去，短时间内还没有结束的趋势。
    ……
    海东青基地，晏清的实验室新来了几名研究员。
    白枕鹤基地出事故那天，一部分研究员因为轮休躲过了一劫。
    自从白枕鹤基地的降格通告发布之后，白枕鹤基地内部的人才就被分流到了其他基地。
    三大基地接收了其中的大部分，但仍有少部分被就近分配到了白枕鹤周边的基地。
    晏清本来不想接收来自于白枕鹤基地的研究员，但一想到白静的实验室，他就改了主意。
    尽管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白静和侯庸有所联络，但晏清总是觉得，白静就是那条“牧羊犬”。
    因着这个原因，晏清反而不希望从白枕鹤基地出来的研究员，能够名正言顺地在白静手下做事。
    白静虽然没有明目张胆地在基地里推行人体实验，但他的很多举动，都在打人体实验的擦边球。
    比如找一些“自愿参加改造项目”的志愿者。
    对于晏清本人来讲，这种违背伦理的实验，是没有自愿和非自愿可言的。
    就和器官买卖一样，在超过正常限度之外的前提下，即便是所谓的“自愿”，也应当被禁止。
    只不过末世本身给了白静更多的自由，让他可以在规则之内，玩弄诡计。
    晏清带着分配给他的几个研究员，来到了一块宣誓板前，指着上面的文字，说道：“无论你们以前参与了什么项目，在我的实验室，就要按照我的规定做事。进我的实验室，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这里，对着这块宣誓板，一起宣誓。”
    “我承诺
    动物生灵，孰短孰长
    我承诺：
    尽可能减用实验动物的品系和数量
    尽可能减轻实验动物的痛苦和压力
    尽可能用无生命体替代生命体
    尽可能用低等生命体替代高等生命体
    我将始终关爱实验动物的生命
    我将始终关注实验动物的福祉
    我将以感恩的心情铭记为科学研究献出生命的所有实验”*
    不知为什么，当读完宣誓词的时候，几名研究员的都感受到了一股奇怪的波动。
    他们不知道，那是晏清的异能，一种可以潜移默化地影响其他人的精神暗示。
    晏清有时在想，他或许永远也不会成为成就最卓越的那一批研究员。
    因为他的心底有着身为人类的底线，所以无法通过近乎杀戮的实验来走捷径。
    他的实验室研究变异物的进度也比白静的实验室更慢。
    但晏清并不后悔。
    在他看来，假如人类延续的前提是泯灭人性，那么在人类彻底泯灭人性的那一刻起，人类就已经灭绝了。
    没有人性的人类，与无法思考的细菌没什么分别。
    “愚不可及。”
    白静从楼道路过，进入自己的实验室时，低声说道：“为什么总有人以为末世会给他很多时间做研究呢？99%的死亡率，可比我的实验要残酷多了……”
    绝大多数人都觉得侯庸愚蠢又恶毒，但白静只同意前半部分。
    他和侯庸一样，都将改造实验当做自己的信仰。
    他们都认为，非常时期要用非常手段，越是酷烈的手段，最终得到的成果也越是丰厚。
    各大基地有哪个进化者比欧阳照更强吗？
    根本没有！
    这说明人体实验虽然不人道，但却可以快速培养出强大的进化者，对抗越来越可怕的变异物。
    白静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他，他只想证明自己是对的。
    愚蠢的人总是短视，或许十年八年之后，人类的处境越来越不妙，那些人才会意识到，他的选择才是最好的选择。
    白静觉得自己只是思想太超前了而已。
    今天他从基地长的办公室出来之前，很是受了一番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