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杜蓓琪下楼时看见陈景恩正在厨房忙碌,他穿着体恤牛仔裤,刮了胡子,头发挽成一个髻扎在脑后,显得异常干净整洁,和昨晚的颓废判若两人。
他从烤箱里取出菠萝包,热烘烘的,还在冒白气,餐桌上,几块指头大小的黄油放在盘中,冰镇着。
“早上好。”看到她下楼,他向她问候。
“早。”她应了一句。
陈景恩把东西端上桌,对她说:“菠萝油,冰火两重天。”
“你做的早餐?”她极不淡定地问,世界观再次被他刷新了。
她想起来了,菠萝油是一道经典的广东小吃,将浸过冰块的黄油夹在滚烫的菠萝包里,黄油的冷和菠萝包的热,形成冰火两重天,口感特别好。
“我买回来加工的。”他的指头朝椅子点了一下,示意她坐下。
她走了过来,在桌边坐下,惊叹道:“你去哪儿弄的菠萝包啊?”她不记得昨晚自己告诉过他附近商店的位置了。
“早上我搜索到一家叫‘大亚洲’的超市,去那里买的。”也许是因为还在倒时差的原因,他很早就醒了,去了“大亚洲”买菠萝包。
“谢谢。”她含了一下唇,感激地说:“这是我最喜欢吃的广东美食。”
“不是脆皮烧肉?”他记得在海山时,给她做过一次脆皮烧肉,她陶醉得像中了大奖一样,从来没见过比她更容易满足的女人了,一顿烧肉就可以打发。
啊,对了,那也是,她不好意思地说:“当然了,脆皮烧肉也是其中之一,我的最爱。”
“最爱?”他把奶茶放上桌,边放边说:“我以为是白灼菜心。”
她忍不住笑起来,竖起食指指着他:“你还真是了解我啊,快过来吧,我们一起吃。”她边说边拿过奶茶,喝了一口,发现味道相当不错:“咦,这个奶茶是怎么做的?”
他走过来,坐到她身边:“我看见橱柜里有‘English ’的茶包,就用热水冲好,加了牛奶、蜂蜜和冰块。”
“味道太好了,有一股很浓的香味。”她手肘撑在桌上,手腕支着脑袋,上下打量他:“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他很希望她和他一起回去,又不愿再次违背她的意愿,想了想,收回了劝她回海山的话。“我七号回去就行了,这几天我可以留在美国,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她把菠萝包拿在手里,咬了一大口,瓮声说:“我们去佛州怎么样?我还从来没去过。”
“周末的时间不够吧?”今天是星期六,加上明天也只有两天时间,如果要远行,时间肯定不够用。
“我工作了一个月,有八小时的带薪休假,再请一天病假,可以多出两天的时间,加起来就有四天了。”
杜蓓琪打电话给上级,卡米拉批准了她的假期,她在网上提交休假申请,马上就通过了,弄好后,和陈景恩商量了一会儿,两人决定去佛罗里达州转转。
买了机票,两人很快到达了佛州,租了辆车,当天去了环球影城,第二天去了迈阿密,然后一直往南开,打算去Key 。
Key 是佛罗里达州最南端的海岛,美国一号公路的起点,离古巴只有90迈(145公里)。整个地区犹如一条长长的岛链,007的《杀人执照》、《速度与激情2》、《Bloodline》等等都在这里取过景。
出发时天气很好,他们从迈阿密一路往南,见到了大大小小被海水割开的岛屿,像在海上搭出的漂亮积木,他们则像驾了一辆玩具车,在各个飘浮的积木上穿行,有时感觉快开进海里去了,通过时却连海水的边都没挨着。
从小看海看得太多了,美国的大部分海域已激不起她的兴趣,Key 却是例外,让她惊艳了一番。特别是那条7迈(11公里)长的跨海大桥,狭窄绵长、高地起伏,别具一格,开过去有种在海平面飙车的感觉,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一点也不夸张地说,Key 是一个被上帝眷顾的地方。岛上有五颜六色的漂亮房子,最美味的海鲜,配上灿烂的阳光、湛蓝的海水、咸咸的海风,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幅完美的海岛风情画。
他们在小岛上转了一天,去了号称美国版的“天涯海角”,还参观了海明威的故居,在马洛里广场看日落,天黑之后又去海边逛了一圈。
杜蓓琪拿出一张海滩巾,铺在沙上,和陈景恩一起躺在上面,吹着海风,聊着天。
因为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Key 拥有她在美国见过的最明净的夜空,可以看到大团大团的星云,连星座的形状都清晰可辨。躺在夜幕下,有种被银河环绕、群星覆盖的感觉。妙曼无尽的苍穹,漫天闪烁的繁星,仿佛下一秒就会落在手上,相当震撼。
她把手枕在头后,欣赏着美丽的夜色,听者海潮的轰鸣,思绪飘摇:“景恩,其实我一直很好奇,美国为什么不禁枪呢?”
他闭着眼,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嗅闻海水的味道:“这个议案每年都有人提,但从来没人成功过。”
她转身看着他,伸手抚上他的发丝,感受指腹下柔滑的触感:“以你们怀特家族在美国的影响力,再联合其他大家族给政府施压,应该有希望的吧?”
他轻喃:“很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我们玩不过军火商。”
她似懂非懂地眨眼,问他:“是军火商对你们形成了经济压制吗?”
“那只是一方面,主要是国家在保护他们,整个关系链牵扯到太多利益,盘根错节,不是单凭几大家族的势力就能清理掉的。如果说我们是国家的静脉,军火商就是那条主动脉,切断我们会流血,切断他们会死人。”
“世界各国的物价都在飞涨,美国每年的通货膨胀却低于百分之二,如此低廉的物价,除了我们在全世界薅羊毛,不得不说,他们也功不可没。我们制造和参与其他国家的经济瘟疫,他们挑起和输出战争,异曲同工,没有谁好谁坏的说法,都是为自己的国家服务而已。”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美国人的观念,拿枪对于我们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你觉得我们可以放弃吗?就算怀特家族内部,我敢肯定,超过九成的人不愿放弃持枪。”
他的话语越来越模糊,声音越来越小,呼吸慢了下来,陷入了沉睡中。昨天他说他连夜搭乘飞机,上飞机前让人把纽约市的车开到了DC,下了飞机就往她家赶,今天一大早还跑去超市买菠萝包,一定累坏了吧,她想着,拿了自己的外套,轻轻搭在他身上。
“这么说起来,要禁枪确实不太可能。我在想,如果可以禁枪的话,是不是可以避免很多悲剧的发生呢?也许不行”她坐了起来,托着腮,一个人对着星空自言自语。
星光点点,海风阵阵,海潮声温和而舒缓,仿佛在演出名叫《夜色浪漫》的舞台剧。
杜蓓琪伸开手,举在空中握了握,似在捕捉风的身影,张开手掌时发现什么都没有,掌心,空空如也。
好傻,她轻笑,明知道风没有踪迹,却还是想努力追逐
陈景恩睡着了,迷蒙中,忽然觉得小腿有些异样,睁眼看去,发现杜蓓琪横趴在铺巾上,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的小腿瞧。
借着清亮的星光,他发现她在逗弄什么东西,仔细看了看,竟然是一只蚂蚁。
她抓了一只蚂蚁放在他小腿上,任它在他的腿毛中穿梭爬行,每次要钻出来时,她会用手拦住,让它原地折返,继续在丛林般的毛发中迷路。她就这样自娱自乐,反反复复戏耍着那只蚂蚁,乐此不疲。
陈景恩坐起来,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宠溺地说:“调皮鬼。”
他醒了?她伸手捂了一下屁股,侧过脸看向他,义正言辞地说:“我在做科学调查:一只蚂蚁从你的脚踝爬到膝盖需要多长时间,我已经测了叁次了,可以算平均数和标准差了。”
把蚂蚁从腿上弄下来,他啼笑皆非:“有人告诉过你么,做统计分析必须要有意义,你的意义是什么?”他说着,伸手穿过她的腋窝,把她提起来抱到自己腿上。
哎呀,差点忘了,他也是学金融的,统计学肯定比她厉害,她撑起脑袋,认真地想着他所谓的“统计学意义”。
她静静地注视着他,他的眼在星光下好似梦幻的黑曜石,泛着丝丝水光,瞳孔外圈带着浅浅的紫罗兰色,像是一只从洪荒时代乱入而来的妖兽,足以迷惑任何人的心神。
腰身被人拥住,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旷野之心的香气在鼻尖盘旋,迷惑了她的心神。她的下巴搁在他肩上,手指按在他胸膛,体验到了那里紧实致密的肌肉触感,硬邦邦的,好诱人;耳边,响着他均匀平稳的呼吸声,好动听。
他老爱这样,用身体来引诱她,或许,他根本没有引诱,她却不自觉地沦陷,为他着迷、为他倾心,同时,也希望得到他的垂青。就像他说的,她只是一个渴望得到爱的孩子而已。
把头靠在他肩上,她抚摸他的发尾,问了一句:“佛经里讲过: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你说,我们这样会不会引众怒?”
佛经的这句话是说,纵欲的人就像拿着火炬逆风而行,会有烧到手的危险。经书想奉劝大家清心寡欲,不要追求淫念,拿来形容她和陈景恩刚好合适。
他爱抚她的面颊:“我不了解宗教里的东西,不过,我们应该还算不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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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yW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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