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煜见宋翎态度坚决,知晓多说无益,重重叹了口气。
云定坤想要随行,被宋翎制止了,他与谢容策马疾行,七日便可抵达平芜山,带上云定坤必然减缓速度,他知晓邬铁对云浅兮藏了什么心思,他耽搁不起。
……
邬铁带着云浅兮日夜兼程走了整整七日回到了平芜山,绵延起伏的群山对云浅兮来说是那么的陌生,她多希望她只是在叠翠山沉睡了七年,擎苍寨发生的一切皆与她无关,可太多的巧合让她不得不相信她就是云朵。
邬铁骑在马上看了看身侧的云浅兮,自从知晓她姨娘死于宋翎剑下,她便像变了一个人,整个人散发着沉郁之气。
当初在山上即便受到再大刁难,她都未曾如此低糜过,这七日不眠不休的赶路其实是云浅兮的意思,她似乎迫切想要寻一个真相。
邬铁虽想激起云浅兮对宋翎的恨意,却也不想看她如此消沉,不由生出一丝悔意。
二人在黄昏时分从小路上了擎苍寨,路上所见大部分房屋都被控鹤军捣毁或者烧毁了,只有云上完整的保留了下来,这里除了因一年多无人居住生出不少蛛网外,看上去倒也不算破败。
云浅兮一路走来,心里沉甸甸的,说不出是何种滋味,她看着眼前这座孤零零的小院,鼻子有些酸涩。
邬铁告诉她这是她曾经的居所,她点点头,上前轻轻推开大门,一股熟悉感随着封印的尘埃扑面而来。
她步履沉重地绕过门口的小琴丝竹,目光在小院里一寸一寸挪过。
院里种着的桂树开得并不繁盛,只零星长着几簇小黄花,墙角的几盆墨兰只剩凋零后的尸身。
她走到西北面的石桌前,头没来由的隐隐作痛,她恍惚看见一个眼神清亮的红衣少女坐在桌旁自饮自酌。
“二小姐。”
熟悉的语调让云浅兮猛地转过身,见一身白衣的少年手里握着一卷账本,从廊下从容走来,眼含笑意地将账本递给少女,说道:“这个月的账目核算完了,你看看有无错漏。”
少女随意接下,假模假式地翻了两翻,刁难道:“你这算的不对啊。”
少年认真询问:“何处不对?”
少女将账本丢还给他,说道:“总之就是不对,数额有误。”
少年蹙眉坐下,翻开账本重新核算。
少女抿嘴偷乐,优哉游哉地看着少年忙碌,她将酒杯放至唇边,正要饮下,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揶揄一笑,不动声色地将酒杯放到少年手侧,说道:“别着急,喝点水慢慢算。”
少年“唔”了一声,并未抬眼,随手端起酒杯,举至一半就又放下了,少女满眼的失望。
不多时,少年的眼睛终于离开账本,笃定说道:“我又核算了一遍,不会有误。”
“这么快便算完了?”少女感觉有些无趣。
少年轻笑一声,明显知晓少女是想为难他,说道:“二小姐这是考我算术呢?”他将手旁的酒杯推回少女面前,语带惋惜地说,“桂酒椒浆,可惜我不擅饮。”
少女不甘心地问:“饮了会怎样?”
少年笑着说:“约莫会醉上三天三夜吧。”
少女叹息一声:“哎,你从来不陪我饮酒。”话虽如此,倒也并不勉强。
场景一转,少年蹲在院角的水缸旁浆洗衣物,一盆子水被衣物浸泡出的血液染成了红色。
少女护着胳膊龇牙咧嘴地从正房里出来,手腕上隐隐可见缠着厚重的纱布。
她一眼看见少年,一瘸一拐挪到他近旁廊下就地一坐,垂下两条腿来。
她往他跟前的木盆中随意扫了一眼,愣住,结结巴巴地问:“这、这不是我的衣裳吗?”
少年看她一眼,点点头:“我见你泡在盆里,便顺手洗了。”
神情坦荡,丝毫未觉不妥。
少女涨红了脸,从回廊上轻轻跳到院里,站在少年身侧急切说道:“这、这怎么行,我自己可以洗!”
少年手上不停,语气略有不满:“你伤成什么样了,回屋好好歇着,这些事我来做。”
少女还想反驳,少年放缓语气,看着她说:“二小姐,打家劫舍的事我帮不上忙,每次见你一身伤回来我都感觉心余力绌,也只有在这些杂事上尽一点心力了。”
少女似有动容,不再阻拦,蹲下身静静看着少年忙碌。
……
前尘往事像被秋风卷起的枯叶一般,漫天袭来,云浅兮忍受着剧烈的头疼,跌跌撞撞坐到石凳上,神色痛苦地扶额,邬铁焦急的询问声在耳畔响起,她却无力回应。
她看见红衣少女在凉月如水的夜里独坐庭院压抑地恸哭,看见她望向远方哀伤地同少年诀别,看见她循着喊杀声跑出云上,看见她跪坐在好友尸身前绝望地哭喊,看见她穿过重兵把守的大门,却见到她割舍不下的少年正手握长剑,一脸淡漠,长剑的另一端赫然指着她最爱的姨娘……
“不——”云浅兮捂着头声嘶力竭地大喊,双目紧闭,眉头拧成一团,身子不住颤抖。
邬铁见势不对,攀住她的双肩用力摇晃,一遍遍唤她:“云朵,醒醒!”
然而云浅兮溺入回忆漩涡之中,根本听不见邬铁的声音,她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痛楚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泪水似决了堤的河水,止不住地往外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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