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梅有些虚弱,但眼睛是亮的,手术刚结束,情绪不宜激动,她努力压制,只能问一句:“你陆叔叔呢?”
原本呆若木鸡的陆文彬这才匆匆跑过来,“我在这儿。”
何梅看着陆文彬的模样,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池砚说:“没事儿,妈,他高兴呢。”
嗯,何梅也高兴。
手术过后的三天,池砚天天往医院跑,他想好了用什么姿势面对何梅,整个人都会自在许多。何梅听着池砚讲,三言两语中,大致知道了池砚现在的生活、工作、和朋友。
池砚跟何梅提了自己现处于春风市,何梅听完,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过多表示。池砚削着一个脑袋大的变异苹果,打算把一些事压着,过段时间再说。
能敞开心扉,也需要循序渐进,如果一不小心塞多了,就容易消化不良。
第三天早上,医生查房时,顺便把活检结果说过。看起来挺草率的,但结果如了所有人的意——良性。
陆文彬尤其高兴,他松了好大一口气,然后高高兴兴地准备出院,医生开了出院单,不忘嘱咐几句:“生活如常,放松心情,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一块大石头落地,池砚终于有多余的心思做别的事情了。他先是去了一趟公司,把作为一个老板的职责履行了遍——坐着签了半个小时文件,然后开了一个短会。
会议结束后,他给裴问余打了一个电话,可是那边关机了。
这几天,池砚和裴问余一直聊得断断续续,经常隔好一段时间才回复,大家都挺忙的,导致池砚心神不宁——刚放下一块石头,转眼又拎起一块更大的。
于是,池砚打算跟何梅说一声,决定下午就回去了。
中午临近饭点,池砚特意去了一趟酒店,打包了一桌菜,他刚踏进何梅的病房,迎面就让里头喜笑颜开的氛围懵了一下。
何梅的病床前站了一位打扮精致、举止优雅的阿姨,这阿姨身边还站了一位姑娘,这姑娘笑盈盈地看着池砚,看得池砚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何梅看见池砚进退两难的模样,不知道想了什么,只是冲他招招,“池砚,你来啦,进来吧。”
池砚直觉此中有诈,又吃不准何梅什么意思,只能端着基本礼仪,进了屋,微笑着说:“我还以为走错了,妈,今天怎么这么热闹?”
何梅伸着手介绍:“这位叶太太,是我的朋友,听说我住院,特意来看看我的。”
这位叶太太浓妆盘发,看上去并不显老,她笑了笑,娇嗔道:“你还说呢,生病了也不告诉我,真不拿我当朋友。”
何梅说:“没什么大事。”
“没事就好。”叶太太转向池砚,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是你儿子吗?常常听你说起来,倒是第一次见,果然长得不错。”
池砚冷汗都要下来了,他硬着头皮说了一句:“阿姨好。”
叶太太招招手,“过来坐。”
整件病房能坐的地方都坐了人,连陆文彬都站着,除了那姑娘隔壁,池砚实在没别的地方下屁股了。
池砚的眼睛不动声色地往陆文彬方向挪了挪,陆文彬看见了,只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简直活受罪,早知道直接走了。
池砚没有坐,他放下手里还热腾腾的菜,说:“不坐了,妈,我马上就回去了,公司那边还有事。”
何梅一怔,“这么急?”
“嗯,出来好几天,压的事情多,而且……还有人在等我。”池砚打开打包盒,瞬间饭香四溢,但他还是充满歉意地说,“都没吃饭吧?本来以为人不多,带的东西也不多,叶总,要是不嫌弃,先凑活一顿,下次一定盛情款待——唔,找我妈报销。”
“好的呀!”
池砚一番体面话,逗得叶总眉开眼笑,但何梅却微蹙着眉眼,惴惴不安。
她此刻在担心什么、愁什么,池砚知道,陆文彬更明白,他轻轻地压着何梅的肩,儒雅地笑着说:“想吃什么,我给你挑。”
何梅叹了气,终是没再问,她往后一靠,靠在陆文彬的臂弯,“随便,我又不挑食。”
话说到这儿,已经不需要池砚再表态什么了,他正准备告辞离开,那位漂亮姑娘突然站了起来,活活泼泼地跟池砚弯了眼睛,笑着说:“我减肥,就不跟他们抢吃的啦——帅哥,你去哪儿?送送我呗。”
姑娘都开口了,池砚要是拒绝,就是不识抬举,他不能表现出无奈,于是回答:“好,我送你。”
叶小姐又往前走了两步,直接晃到池砚面前,她说:“顺路吗?”
池砚失笑:“顺不顺路,我都得送你。”
听他这么说,叶小姐更高兴了,她挽住池砚的手臂,转身,“妈,那我们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池砚在离开病房前,又看了何梅一眼,何梅的眼神包含了太多,那也许是最后一丝希望。
但没办法。
池砚把人送到目的地之后,拒绝了这位小姐盛情邀约的饭局,转头开上了高速,他在离开前,给何梅发了两条信息。
——妈,我不喜欢女人。
——我又遇见他了。
何梅盯着第二条信息上的几个字看了很久,她这次意外的平静,没有哭、没有闹、没有如坠冰窟的恐慌,虽然有不甘心,但她好像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了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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