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浅不由分说地拉着叶昭君坐上马车回城。
“今日回去以后立刻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烧毁,这段时间也千万不要再到城外施粥,昭君,这次你定是要听我的。”
看着她前所未有的紧张,叶昭君也不由面色凝重,她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小月的娘亲怎么办?”
“你不是大夫又不会治病,去了也没用,若是实在放心不下,便命下人去替小月娘亲请大夫,反正你千万不要再像今日这般贸然前往。”
叶昭君听了越发疑惑,也察觉到她的不安。“阿浅,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但愿是我想多了。”
林楚浅慢慢的冷静下来,认真的去回想刚才看到的画面,
那些躺在地上苟延残喘的人,身上的腐臭气味仿佛还在鼻尖。
她多么希望是真的是她想多了,那些人得不过寻常的疾病,而不是她所怀疑的瘟疫。
——
果然是瘟疫。
那日回来之后,叶昭君在林楚浅的反复叮嘱中没有外出,终日躲在家中。
不过两日,城外灾民中便爆发了瘟疫,一开始每日死十几人,后来几十人,上百人,最后高达数百人。
朝廷上下震恐,即可封城不让城外的流民进城,也不让城内的百姓出城。
如此一来,城外聚集的灾民便连一碗粥都没有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因为瘟疫倒下,然后绝望的等候着自己的死亡,饿死或者病死。
听闻城外有瘟疫爆发,甄尤溟在朝堂上直接晕了过去,早朝仓促结束,只留何丞相一人都御书房议事。
朝中大臣众多,但甄尤溟倚重信任的其实寥寥无几。
他坐在龙椅上扶额甚是惆怅,看着眼前年少有为的丞相,这个在他还是皇子时便跟随着他左右出谋划策的男子。
明明比自己年幼,但所思所想却远非同龄人能及。
甄尤溟也常常感叹辰国有此良才何其幸运,也常常庆幸他选择的是忠于自己。
“长笙,此次城外瘟疫朕只能将其托付于你了。”
何长笙听到他的叹息,连忙行礼,一派从容淡定。
“臣定当不负陛下所望。”
君臣十年,甄尤溟对他颇为信任,见他没有推辞,心里不由安定了些。
——
何长笙受陛下旨意着手处理城外的瘟疫,他破开城门,先是带着数百个官兵到城外安抚灾民,随后带领着灾民中的青壮少年到城外一处荒地开荒建立简陋的屋舍,
经过灾民与官兵的努力,数日以后一处可供遮风避雨的房子建成。
何长笙将所有感染瘟疫的灾民汇聚到此处,随后安排众多大夫联手救治。
虽然尚未有成效,但民心总算得到了安抚。
至少保证了感染瘟疫的灾民能不四处游荡,避免了病情扩散。
甄尤溟对此甚感欣慰,勒令朝廷上下都要积极配合何长笙救治疫情,违纪者论罪处斩,
虽然代价惨痛,但至少城外灾民得到了应有的重视,都城之中开始探讨起灾民该如何安顿的问题。
叶昭君听闻城外瘟疫以后,再反应过来当时林楚浅的不安和惊恐。
她将此时告诉了叶夫人,后者听闻后怕不已,连忙带着叶昭君登门拜访。
“那日多亏了阿浅,否则昭君怕是……唉。”叶夫人坐在前厅拉着卫宁兰的手,捂着自己的心口仿佛心有余悸。“昭君自幼体弱,身子本就比别人差一些,幸好这次有惊无险。”
“昭君是个好孩子,自然不会有事。”卫宁兰大肚便便,笑容温和。
“还是多亏有阿浅在。”叶夫人是真心的感激。
卫宁兰笑着点头,抬头去坐在一旁乖顺柔和的林楚浅,其实她听到城外有瘟疫的时候,她也是后怕不已的。
幸亏有林品契安抚,否则她都坐立难安。
此时与叶夫人坐在一起谈论起此事,其实谁也不比谁安心,皆是心有余悸。
林楚浅陪着坐了一会,寻了个由头便与叶昭君离开了。
两人到了后院,叶昭君拽着她的袖子,突然问道:“阿浅,你说小月的娘亲还活着吗?”
“命由天定,看她们母女两的造化吧。”
谁知道那个开口强调自己不是弟弟的小月此时是守在病重的娘亲身边,还是随着她的娘亲一起死在异国他乡?
——
辰国内忧外患,瘟疫令人闻风丧胆,城内百姓惶惶不安。
唯一值得甄尤溟欣慰的,恐怕就是远在西北的李子靖率领十万大军抵达以后,首战告捷,取得了几个不大不小的胜利,将被侵略的几座小城池重新夺了回来。
若是成功击溃所有外族,百姓就能重回故土,灾情也能得到根治,辰国又可以重获安定繁荣。
都城中,因为城外疫情严重,往日街上车水马龙的喧嚣平静了许多。
皇亲贵胄,高门望门纷纷闭门不出,唯恐沾染瘟疫半分。
除了必要的走动以及府内的采购,几乎都是足不出户。
街上行人寥寥无几,林楚浅坐在马车上看着外面的冷清还有些不大习惯。
此次外出,她并不是因为贪玩,而是在这人人自危的时刻,她突然想到自己流落在外的阿哥。
驱车在街上四处游荡,她掀开车帘仔细的观察些每一条巷子和每一家酒馆。
寻寻觅觅几日,终究一无所获。
这不得不让她开始担心林斐泽是不是跑城外去了,若是不慎又染了瘟疫,那可如何是好?
啧——早知道上次碰见他就应该把他打晕了扛回去。
现在倒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小姐,天快黑了,咱们还要再继续找大少爷吗?”一旁的香果失落的问道。
林楚浅望着死气沉沉的巷口,心里想着如今时常出去城外的怕是只有何长笙一人。
也许可以找他帮忙。
“我们改道去悦旦屏。”
车夫连忙点头,街上空旷,行路起来十分顺当。
香果疑惑的问道:“小姐,咱们去悦旦屏做什么?”
“去碰碰运气。”
其实林楚浅也不知道何长笙会不会在悦旦屏,若是不在那她也不知去哪里寻他。
毕竟她是不可能去何府登门拜访的。
马车很快停在悦旦屏门前,林楚浅起身下车,踏进大门发现里面尚有几个文人书生依旧在小声讨论诗词书画。
她转眼抬头,看见梁上已经出了新的对联。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留心看了一眼彩头,不由哑然失笑。
对联的落脚处,栩栩如生的画着两个地瓜。
莫名的戳中她的萌点。
嘶——有点好似待君采硕的意思。
“林小姐。”楼上的夏明渊看到她颇为欣喜,连忙顺着楼梯走了下来。
儒雅随和的他满脸笑意,殷切的问道:“不知林小姐此行是来寻何丞相,还是来对上联?”
“……”林楚浅心里觉得有点古怪,这夏渊明怎么突然对她这般热情。
她摸了摸鼻子,决定先对下联。“恰巧路过见到悦旦屏的上联,恰巧我知道下联,今日我便献丑了。”
夏渊明笑而不语的等候着她的下问,其实何长笙早有叮嘱,若是见到林楚浅来此,可以将她当成自己那般领上二楼。
我们何丞相叮嘱此事的时候还最后默默得加上了王二狗。
虽然夏渊明不知道王二狗和林楚浅为什么可以一概而论,但是足以看出何长笙对她的重视。
既然如此,他自然不能怠慢。
林楚浅浑然不知实情,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夏渊明暗叹一声好诗,连忙起身写出对联,然后将其挂在梁上。
上下联放在一块,观者无不鼓掌称好。
林楚浅却觉得哪里怪怪的,怎么一言不合就挂在一起,不是应该撤下来重新写上新的上联吗?
“夏先生,怎么挂上了?”
夏渊明见她疑惑,连忙笑着解释:“丞相尚未写出上联,便只能先将其挂在此处。”
林楚浅抬眼望了那满是男女情长的诗句,心里怎么想怎么不信。
夏渊明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将她迎上二楼雅间,
林楚浅坐在桌前,扫视了一圈屋内堆砌在一起的书籍公文,想来是何长笙日常处理公务的地方。
“夏先生,何丞相若是不在,我可以改日再来。”
夏渊明端上热茶,见天色有些暗沉便连忙点起蜡烛。
“丞相每日都差不多这个时辰会回来,有劳林小姐稍等片刻。”
林楚浅倒是不介意等候,只是香果的口粮吃完了,肚子饿闹着想回府用晚膳。
她想了想,便开口询问夏渊明。“夏先生,我既已对出下联,不知那两个地瓜是不是该给我?”
这话说出来还怪不好意思的。
夏渊明一愣,脸色微妙。“林小姐还是等丞相回来再跟他讨要吧。”
“……”
于是林楚浅只能无奈的对香果耸肩摊手。“地瓜也没得吃。”
香果近日来因为疫情严重而甚少出府,积赞的口粮一直都是省着吃,这会饿着肚子陪她在此处等待,焦灼的心情让她在屋里来回走动个不停。
林楚浅见她如此,只能无奈的让她自己到街上买些吃食先垫肚子,省的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
香果一得令,高高兴兴的就推门离开,一路下楼脚步轻松雀跃。
——
第603章 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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