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贾家,宝钗恰好同莺儿进来,听见了宝玉那番:没了林妹妹,还不如死了算了的话。
心中越发的来气,因而便道:“你放着病不养,何苦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老太太才安慰了些,你又生出事来。老太太素来疼你,虽不图你的诰封,将来你成了人,老太太也看着欢喜,不枉了老人家的苦心。”
“太太就更是不必说了,一生的心血精神,抚养了你这一个儿子,若是半途死了,太太将来怎么样呢?我虽是薄命,也不至于此。据此三件看来,你就要死,那天也不容你死。所以你只管安稳养个四五天,待风邪散了,太和正气一足,自然这些邪病都没有了。”
宝玉听了,竟是无言可答,半晌,方才嘻嘻的笑道:“你是好些日子,不和我说话了,这会子说这些大道理的话给谁听呢?”
宝钗听了这话,便又说道:“实告诉你说罢:早两天前,你一心念着的林妹妹便悄悄的离开了荣国府!你这样心心念念要娶的人,人心里可没你的一点儿位置。”
宝玉心中一阵刺痛,他又何尝不知,只是痴梦一场,不愿承认,自欺欺人罢了。
现在心事被揭穿,又当着宝钗的面前,他怔怔的呆愣着,低下头,也不说话。
大梦一场,这回该是醒了么?
无论他如何的装疯卖傻,也求不来自己与林妹妹的姻缘么?
宝玉心中明白,也不明白。
宝钗见此,没有担心,反倒是送了一口气儿。
晚间,这对新婚夫妻依旧是分房而睡。可能是宝钗的话让他清醒之余,也受了不小的刺激。
梦中的宝玉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黛玉,不过却是已嫁为他人妇的黛玉。
在他心碎神伤之际,场景忽然一转,竟看到一个无脸之人。
那人自袖中取出一石,向宝玉心口掷来。宝玉被这石子打着心窝,吓的欲回家,只恨迷失了道路。
正在踌躇时,忽听那边有人唤他。回首看去,不是别人,正是贾母、王夫人,还有宝钗、袭人等围绕哭泣叫着,自已仍旧躺在床上。
见案上红灯,窗前皓月,依然锦绣丛中,繁华世界。定神一想,原来竟是一场大梦。浑身冷汗,觉得心内清爽。
他仔细一想,林妹妹与他无缘,真正无可奈何,不过长叹数声。
王夫人见宝玉终于醒了,抱住便大哭
一旁的宝钗却深知宝玉之病实因黛玉而起,失玉一事倒是次之,所以才趁势说明,使其一痛决绝,神魂一归,方可疗治。
但贾母、王夫人等不知宝钗的用意,深怪她造次,后来见宝玉醒了过来,方才放心,立刻到外书房请了毕大夫进来诊视。
那大夫进来诊了脉,便道奇怪:“这回脉气沉静,神安郁散,明日进调理的药,就可望好了。”说着出去。众人各自安心散去。
袭人起初深怨宝钗不该把实话告诉宝玉,只嘴上不好说出。
莺儿背地也说宝钗道:“姑娘忒性急了。”宝钗眼神平静,“你知道什么!好歹横竖有我呢。”
那宝钗任人诽谤,并不介意,只窥察宝玉心病,暗下针砭。
心里打定主意,竟然她已是宝二奶奶,那更不能叫他心里还装着林黛玉,是必要将她从宝玉心中连根拔除。
而又有袭人在身边,缓缓的用“老爷选定的宝姑娘为人和厚,老太太恐你不知好歹,病中着急,所以叫紫鹃过来哄你”的话,时常劝解宝玉。
宝玉终是心酸落泪。欲要出去寻找黛玉,但恐老太太、太太生气,不得不放开。想宝钗又是第一等人物,方信“金石姻缘”有定,自己也解了好些。
宝钗看到他没什么大碍,自己便安心了。
每以正言解劝,以“养身要紧,你我既为夫妇,岂在一时”之语安慰他。
那宝玉心里虽不顺,无奈日里王夫人及薛姨妈等轮流相伴,夜间宝钗独去安寝,贾母又派人服侍,只得安心静养。
而且见宝钗举动温柔,就也渐渐的将爱慕黛玉的心略移到宝钗身上。
……
三月,柳绿花香,芳草如茵。
义珏侯府,甄昊坐在亭台处,拿着一块佩玉怔怔的出神。
玉珏正信步走至花园中,见此,便上前。
“今儿个倒是稀奇,竟为跟着林思出去?”一般来说,甄昊这个时候已经去帮忙了,难得今日,竟见他在这里发呆。
甄昊,也就是甄宝玉,连忙起身行礼。
玉珏挥了挥手,让他坐下。
此时他才回答适才玉珏的问题,“林思去山庄看望林姑娘了,秦伯又说没什么事儿,我便也偷懒了。”
“何来偷懒不偷懒一说,倒是那个贾宝玉成亲一事,你可知道?”
甄昊点头:“我已经听说了。”
玉珏看他甚是平静,不由的开口问道:“那个王夫人对你们甄家不住,你打算何时动手?”
“明年我打算参加乡试,走仕途。即便甄家已经没落,但我也要把它复兴起来。那位王夫人辜负我母亲的信任,罔顾往日的交情,私吞甄家的财产。而我这个甄家的子孙,定然要讨一个公道。”
何况他已不再是往日那无忧无虑的少年了。不管有多苦,他都会挺过去。
不过幸得老天垂怜,不仅让他活的好好的,更得了晴雯的陪伴……
玉珏轻笑:“人生的一场大变故,倒是使你心性大变。如何?现在头可还疼过?”
甄昊摇头,“侯爷的药很有效,如今已经很少再发病了。”
“那是自然,我可是在你身上下了重本。虽然救你只是一时觉得有趣,不过你倒是没叫我失望。”手指轻点着石桌,玉珏慵懒的坐在石凳上,显得一派悠闲。
甄昊心头一阵复杂,但也很快的看开了。也幸好他当时起了兴致,出手救了他。若他见死不救,他不知如今还有没有全尸?
因而面向玉珏便坦然的笑道:“对于侯爷来说,是如此,但我甄昊,不,我甄宝玉却是一辈子都会铭记您的大恩大德。”
第四百四十二章 痴人移情甄昊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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