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理解她,也没有怪她,为什么要我收留你?”
“因为她在怪她自己。”秦芜说:“你的人制服了那三个人后,她没有出来,你来到我家,她依然不肯出来,最后警察过来,她还是不愿意出来。原因很明显,她不是因为害怕不敢出来,而是因为她不想面对我,她在自责。”
秦芜明白,张泉儿的思维和柏子成一样,她清楚秦芜一开始就用尽全力的保护她,而她却在关键时刻抛弃了她,置她于危险之中,她甚至连打开门一个花瓶砸在那畜生脑袋上的勇气都没有。她觉得自己懦弱无能,愧对秦芜,她没脸见她……
“刚刚我离开家的时候,站在门外告诉她,我理解并原谅她的不勇敢,可我知道,她需要很多时间好好静静好好想想,我不想回去刺激她,所以你收留我一个晚上吧,不然就送我去酒店。”
柏子成长久的盯着秦芜看了又看,眼神十分复杂。他感觉到她长大了不少,成熟了不少。有些时候有些方面,她甚至比他看的更加透彻,这也许是她身为女孩特有的细腻,是他这个男人怎么也无法比拟的。
他默然启动了汽车,一句话没有多说,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袁律师,我饿了。”到家之后,秦芜第一句话便是叫饿。他抬手看了看表,已经一点半了,皱眉问道:“你不会还没吃晚饭吧?”
秦芜无辜的点头,翻天覆地闹了一个晚上,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好不好?见不得她那又委屈又可怜的表情,柏子成只能拉起袖子进了厨房,三两下煮好一碗面推到她面前:“凑合吃吧。”
这个家里的厨房他几乎没怎么用过,她面前的那碗面还是一个多月前买的,一根都没动。秦芜眼睁睁瞪着面前清汤寡水连根葱都没放的白面条,即使很饿,却实在没什么胃口。
“袁律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吝啬了?一碗面不放鸡蛋也就算了,连葱花都舍不得放一根?”
柏子成扯下衣袖,一边往卧室走去,淡淡应道:“家里没有鸡蛋也没葱姜蒜,要吃赶紧吃,不吃回房早点休息。”
秦芜撇撇嘴,不情不愿的送一筷子到嘴里,果然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使柏子成这么好的手艺也拿这清汤白水没辙……
秦芜一根一根吸溜着碗里的面条,直到柏子成洗完澡穿着黑色浴袍出来喝水,她面前那碗面依然一半都没少。
“吃不下别硬塞,喝点水撑一下,天亮了再带你出门觅食。”柏子成将一杯清水放到秦芜面前,见她还在认认真真吸着面条,面容天真无邪,一张小脸可爱的无可挑剔。
“那三个人袭击你们的时候,你真的不害怕吗?”柏子成看着她,多少十分好奇她当时的心理变化,仿佛这个习惯于依赖他人的女孩一时间成为保护别人的英雄,还是让他无法适应。
“当然害怕啊!”秦芜莫名其妙瞪着他,他在想啥?真以为她铜墙铁壁?只不过她的恐惧去的很快,在他到来之前就已经消失与无形……
“可是,我知道害怕不是解决问题的答案,它只是应激反应的副产品。避免受伤害的办法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并且与危险正面交锋,直视它、打败它。”她若有所指的盯着他道:“你还没发现吗?危险与困难,从来都没有因逃避而消失过,而逃避,只能降低人类面对困难解决问题的能力。”
“为什么?”秦芜紧紧盯着他,眼神中的严肃与盛光几乎灼烧到他的眼睛。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派人保护我?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她咄咄逼人道。
他不自在回避着她的眼睛,让她心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推测。
“我怕袁家霁的人对你不利。”他老实回答道:“不告诉你,是因为……”
“因为你怕我多想,”她抢先道:“好不容易才逼得我主动提出分手,你顺水推舟答应,万一让我知道你依然挂念我、放不下我,之前的一切不都白费了?”
她盯着他的眼睛,平静的叙述着自己的推测,嘴角有一丝淡淡的微笑始终不曾消失。反而柏子成看着她过于坦诚的小脸,无所适从,尤其他心里清楚,她说的都是真的,只是没有想到有一天她竟然如此堂而皇之云淡风轻的当着他的面挑明一切。
他静静地盯着她,除了眼中复杂的神色没有别的反应,否认显得太假,承认也多此一举,所以,他无话可说。
“怎么,你不想否认一下吗?我都准备好就此事正儿八经和你辩论一番,你却这么容易就投降了?”秦芜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嘴,随即流畅的从座位上立起来,与他面对面站着,他们的距离不远不近,不近让他不至于推开或逃离,不远也方便她静静的观察他的表情变化。
柏子成默默叹息,“没有什么好否认的。”他释然一笑,一笑便击中她的心。
“我确实还爱你,也确实不能和你在一起。”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竟然能如此坦然的对着秦芜说出这样直白的话,直白到让他不忍心再说第二次……
秦芜只淡淡的挑了挑眉,眼角划过的得意与笑意让他无法忽略,为什么他觉得她好像只听懂了前一句,没听进后一句?
“柏子成,你觉得你这样是在保护我是吗?”她问他,这个问题已经悬在哪里很久很久,是该解决的时候了。
柏子成不语,她知道他是默认。
“用残忍的手段和我分手,所有的事情瞒着我,哪怕这样会伤害我让我难过让我痛苦,你也坚持认为这样才是对我好是吧?”
她的声音渐渐扬起,多了一丝怨怼之气。柏子成听了她的控诉,心中非常不是滋味,却依然没有发觉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哪里不对。
“危险也好,困难也好,你总觉得你自己一个人面对就够了,我知道的越少越安全,你觉得你跟我分手也好,让我伤心也好,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安全,你觉得很值得,对不对?”
她一点一点靠近他,而他静静的看着她,悄悄皱起眉头,无话可说。
“柏子成,你猜这两年来,我最常梦见的一幕是什么?”她的手隔着睡衣轻轻抚上他的胸膛:“不是那场九死一生的车祸,不是我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的样子,而是我心灰意冷提出分手时,你决绝的背影……”
秦芜没有再看他的眼睛,她知道他一定很震惊,因为她已经感觉到他心脏不自然的跳动规律。
“你知道吗,出车祸那天,我遇见了刘妍,她直白的跟我说她跟你上过床,还炫耀似的告诉我里喜欢什么姿势……”她突然苦笑了两声,没有告诉他这也是她这两年来最深的心结,想忘忘不掉,梗在心里,很难受……
柏子成蓦然扶住她的肩膀逼她直视他的眼睛,她看见他纠结困惑,甚至还有些严厉的眉眼,低低的出声问道:“她说对了?”
“你问的是姿势吗?”她挖苦道:“非常对,对的让我起鸡皮疙瘩,对的让我终生难忘!”
“我没有!”她的话音刚落,他严肃的看着她,低咆道:“我跟她,什么都没有,没有上床,没有感情,我可以用一切保证!”
“那她是怎么知道的!”
他说的信誓旦旦,说的她都要相信了,可是她想起她当时自信的表情和确定的语气,如此之私密的事情她如果不亲身经历怎么可能知道的那么清楚?难不成他和她还能自己说出去?
面对秦芜的质问,柏子成纠结的眉皱的更紧了,半晌之后一抹火花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似乎有了一些头绪,可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无法证实。
“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以后,我会给你一个答案。”他的手从她的肩膀上拿开,转身就要回房间休息,却因秦芜的一句话滞在原地。
“不用了,答案已经没有那么重要,反正我明天就要和江谆领证结婚了。”
这句话对柏子成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尤其在他刚刚承认自己还爱她之后。一时间,房间里鸦雀无声,听得见他渐渐浓重的呼吸声,他背对着她,她面对着他。
……
“不许结。”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久到秦芜屏住的呼吸就要闷死自己,他终于阴沉沉的挤出这三个字,将她的揪紧的心脏从鬼门关猛然拉了回来……
“为什么?”她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也许是过于激动,也许是过于期待。
他一点一点的转身,面无表情,目光冰冷,平静不似平静,激动也算不上激动。
“别以为我不知道,江谆是个同性恋。”柏子成看着她的眼神阴沉的有些恐怖,她却表现的过于轻松。
秦芜耸耸肩,她早就知道他迟早会查到,所以丝毫没觉得诧异:“那又如何?哪条法律规定同性恋不能娶媳妇?”
“帮忙?帮什么忙?”这回轮到柏子成一点点逼近她,言辞犀利,目光灼灼。
“江谆的父母很保守的,宁死不愿意接受他是同性恋这件事,为了‘掰正’他的性取向,那两个老人简直拿命拼着逼他娶妻生子,所以……”
“所以你就帮他骗他的父母?所以你连自己的名声与清白都可以不顾?”他的眉心纠结在一起,双手重重的握住她的肩膀,声音一句比一句大。秦芜一个低头,瞥见他黑色浴袍下隐约露出的光luo的胸膛,机灵的眼睛里闪过一缕精光……
第三百四十五章 清汤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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