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引昼没搭理他,嗖嗖嗖走回去,坐在床上,任江泉清在那边唠唠叨叨也没说一句话。
他揉着太阳穴,头疼地反思自己:
我大概是真的把这孩子惯坏了。在皇宫里这么多年,哪有人像他这样单纯的性子?
席引昼虽贵为太子,却并非从小长在宫中,而是随母亲一道住在青州。他六岁那年,母亲病逝,宣朔帝这才将他接回宫中,当下便立为太子。从此他摇身一变,从一个连饭都吃不起的穷小子变成了富贵泼天的皇太子。
宣朔帝止口不提为何将他母子二人扔在宫外这么久,却的的确确给了席引昼足够的宠爱。他一个小孩子,一时间还未察觉丧母之痛,自然也没对抛妻弃子的父亲产生怨恨,一天天的只想闹着出去玩。
这一出去不要紧,偏偏让席引昼碰到一个更小的奶团子。那孩子刚出生的样子,被裹在一个破布做的襁褓里,在已经有些冷瑟的秋风里哇哇大哭。
席引昼问亲卫,这小娃娃是怎么了。亲卫说,多半是小娃娃家里穷,养不起他了,才将他丢在这里,让他自生自灭的。
听完之后,席引昼六岁的小脑壳里立马生出了共情:我的妈妈不在了,小宝的妈妈也不在他身边,我们两个正好可以做个伴!
回宫后,宣朔帝应允的也很痛快。
一个刚出生的小娃子而已,如果能让他的宝贝儿子缓解丧母之痛,他什么都愿意给他。
而这一做伴,就做了十三年。
小娃子长成了大男孩,再在宫里没官没职地呆下去就说不过去了,于是在江泉清十岁那年,席引昼安排他做了自己的侍卫。说是做侍卫,但毕竟是自己带大的孩子,席引昼哪里舍得真让他干活,便只是挂了个职而已,依旧每日嬉耍地像个傻小子。
只是苦了席引昼自己,不到二十岁便操起了当爹的心。不仅日日检查功课,更是像个老妈子一样嘱咐这小子天冷加衣、生病吃药。
“殿下!”江泉清见没人理他,便停止了满屋瞎转,一溜烟跑过来,拿手蹭蹭席引昼的衣袖:“您还没回答我哪?从昨天起你就不见了,就连晚上也没回来。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小孩了?”
“……”席引昼苦笑一声,眉心微卷,微不可察地朝里挪了挪。
刚才因为怕江泉清暴露身份,他跑得太急了,以至于拉到了伤口,现下又开始痛了。
不能被这个臭小子发现,否则……
“您怎么了殿下?”
江泉清很快发现了不对劲,但看着席引昼一脸严肃的模样,又不敢直接扯开席引昼的衣服查看。
于是他东张西望后,端着一盆带血的水和一瓶治伤药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哪里来的老匹夫糟了他的狗心敢伤您?我今日便去宰了他!”
这臭脾气……
这孩子到底是在为自己担心,席引昼没忍心训他,只是长吁了口气,轻声道:“说了多少次了,你这一生气就讲粗话的毛病得改改。”
“是我自己走在路上晕晕乎乎的,落水被岸边的尖石头戳了一下,没什么大碍,再请医生重新包扎便好了。”他一把按住江泉清那蠢蠢欲动、妄图拿刀的手,好言好语道:“真没骗你。你先出去,我把医生请进来换完药后,我们就回家。”
说罢,趁江泉清还没反应过来,他突然伸手拉开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他推进了另一间屋里,接着眼疾手快地磕上了锁。
江泉清被这一连串的动作弄懵了,反应过来后疯狂捶门,委屈地叫喊起来。
“哥!干嘛锁我啊!”
席引昼掂了掂铁锁的重量,转身就走,嘴角微微上挑,显然是没忍住得逞的笑意。
“我去换个药,你好好待着,别跑出来再把大夫吓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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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手脚利索,不多时就处理完了席引昼的伤口,又敷了药膏上去,嘱托了一番注意事项后便放他们离开了。
席引昼替江泉清道了歉,又留下了不少银两,这才心无愧疚地带着江泉清走了。
天色已晚,许多轿夫都休息了,两人站在街上许久都没打到轿子,只能慢慢悠悠往宫里走。
可走路的糟糕之处就在于,你没办法忽视掉某些碍眼的人。
比如那位——
状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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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席引昼:提问:老婆是个不负责任的花心大萝卜,撩完人就跑。我现在很想揍人,但绝对不是因为我吃醋了。
绝对不是。
第6章 讹钱失败
街头巷角,裹在破烂褥子里的沈驰景和穿着丝绸华缎的席引昼大眼对小眼,气氛一度诡异难辨。
有时候你不想看见一个人的时候,她就偏要以一种凄惨的样子出现在你面前。
更难受的是当你迫于道德压力多问了几句后,发现这副凄惨的模样竟还和你间接有关。
席引昼心头一阵搅动,面上却只能礼貌地笑笑——俗称皮笑肉不笑。
“是在下拖累姑娘了。”他下意识摸摸口袋,准备把那条船的钱赔给沈驰景,免得她继续流落街头,没想到两手一空,抓了个瞎。
呃……
昨日出宫没敢带太多银子,今日又想着替臭小子给医生赔个不是,结果把荷包掏了个底空。
他只能扭头,向江泉清摊手道:“阿清,你的荷包借我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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