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宁的气息带着一点汤药的清苦,却不难闻。沉疴难治纵使百般辛苦,佳人在怀却已足以换一刻欢欣。
他没有直接回她的问题,只抬手勾着她脸颊的轮廓,笑着送她一句:“淡妆浓抹总相宜。”
大约是念着天亮后的一场分别,两人都不大愿意睡去,各自强打着的精神絮絮叨叨地说些无关痛痒的闲话。一直到天边微微泛白,苏小冬狠了狠心,伸手盖住宣宁的眼睛,轻斥道:“你不许说话了,闭眼,快睡!”
宣宁乖乖闭着眼,也劝她:“你也去睡,我没事。”
“我等你睡着了就走。”
话是如此,可待到纵使他的呼吸渐渐悠长,苏小冬也趴在床沿迟迟不肯离开。
这一夜终究是过得太快,不多是便已天色大亮,窗外有薄薄的阳光落进来。苏小冬起身将遮光的帘子放下来,离开前俯身轻轻吻过宣宁的额角,在心里默默同他道了别,一咬牙才狠得下心来头也不回头地走出去。
外头,阿春已经等在院子里,身后跟着八个侍女,手里的托盘木箱尽是喜气洋洋的红艳。
“苏姑娘,可以更衣了吗?”
苏小冬下意识往身后看了一眼,翠色的竹屋静静矗立一如往常。这是她在鸾凤阁里和宣宁朝夕相伴的地方,这里翠竹挺立,青松苍劲,满院热热闹闹的野花杂草也是他们一路携手同行的见证者。
她不愿意在这里,为了旁人换上嫁衣。
苏小冬面色沉静,越过阿春边往院外走去边道:“去别处吧,不要吵到他。”
第55章 .
双风居本是无回峰上最是雅致的地方, 如今一迈进院门,入眼便是翻飞的彩绸,处处挂着红艳艳的灯笼, 廊下窗上见缝插针地贴满了喜字。在苏小冬看来, 这满院毫不收敛的亮色确实担得起艳俗二字。
她由阿春引着往院子里走。恍然想起第一回 来双风居的情景。
那时宣宁在回鸾凤阁途中被颜韧之重伤, 好容易被莫问从鬼门关外拉了回来,初初醒来自己站都站不稳,却因为明细风的一句明英病了,便强撑着一口气到双风居来为他运功治疗。那时她因为擅闯鸾凤阁被明细风送进洞牢里关了几日, 还想着鸾凤阁的规矩听着吓人, 动不动便是要杀要砍的,事实上似乎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比如宣宁就能凭着少阁主的面子为所欲为,将她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姑娘弄进鸾凤阁竟像是不费吹灰。
如今看来, 她那时便想错了。
若那日明细风能不顾血肉之情眼睁睁看着宣宁被打入三十枚透骨钉, 若宣宁气息奄奄从刑架上解下时明细风能冷血冷心漠然离去,若宣宁命悬一线时明细风只顾着凭一身深厚内力与苏小冬讨价还价, 那么彼时她又怎么可能会因为宣宁的一句两句请求而心软,留下苏小冬一命呢?
按照惯例, 成亲前新人是不能碰面的, 于是苏小冬被阿春带进莫问住的小院。
莫问站在院子里药圃旁看着苏小冬走进来,冲她微微笑笑:“去吧, 他们把偏房帮你收拾好了, 吉时到了你便从这里出嫁。日后我也走了, 你把这个院子当做你的娘家也行,只可惜没有娘家人在了。”
本来清净的小小院落,因为一场婚礼, 猝不及防堂皇起来。
这个院子苏小冬以前也常来,那时她还不知道送来给明英做药引的是宣宁每日生生割破手腕放的血,日日心情松快地提着小木匣来交给莫问,因为清闲无事,时而还在院子里帮他晒晒草药,或同他一块去找明英喝茶赏花。
如今再来,物是人非,初入鸾凤阁的那段日子已恍如隔世。
虽然那些事已经很远,那个人也注定要相忘于江湖,但苏小冬觉得,她还是应该知道当初擅闯鸾凤阁的自己能留下一条命来,究竟应该谢谁?又究竟应该谢到何种程度?她目光澄澈平静,在莫问面前站定:“去年十月底我随少阁主上了无回峰,我听青鸾使说过,擅闯进山大阵擅入鸾凤阁者必杀之,可我如今却还活着。莫先生可还记得,是谁的救的我?如何救的我?”
这一回宣宁擅自放她走,便要受三十六枚透骨钉之刑,那彼时,他一意孤行带她进来,难道明细风便能予取予求?
苏小冬毕竟不傻,稍稍动点脑子便想到其中的不合理。
阿春一路跟着她,赶着插话进来:“那时是我们公子求阁主留姑娘一命的。”
“那宣宁呢?”
莫问抬起头,目光越过苏小冬肩头,望向满院热闹喜庆的红色,轻轻叹了口气:“都这时候了,问这些做什么?”
苏小冬轻轻软软地笑着,阳光落在她素净的脸上,她眼里慢慢聚起水光,泪水盈在眼眶中颤了又颤,终于忍不住滚下去。她依然是笑着的,满院的喜庆吉利热闹欢腾,若是流太多眼泪就不好了。
娘说,言必信行必果。
这是她与明细风说好的,她救宣宁一命,而她用自己的余生来换。明细风对明英一向爱护,他虽生在鸾凤阁,却隔绝了所有血腥杀戮被放在世外桃源一般的双风居里养着,心性温吞纯善,纵使如今治好了顽疾,也决计不可能是接管鸾凤阁的最佳人选。
大约慈母的愿望总是相似,从不奢求孩子飞黄腾达名满天下,终身所求无非是希望孩子健康平安。于是那日苏小冬去求明细风为宣宁拔钉护法时,她要苏小冬答应她,同明英成亲,之后带着明英回京都,自此不问江湖事,相敬如宾过此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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