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踏下车那刻,周围闪光灯顿时响个不停,一是这是焦溏作为朝凤新任掌门人首次正式携作品公开参拍,二则是由于近来薛蔡有意无意在拉踩朝凤,可惜完全被无视。今天两位大师总算当面对上,不少人期待能上演一场好戏。
面对通往入口两旁好事的记者,沈辞风抬起手:焦先生,赏面吗?
当然,焦溏挽住他的胳膊,抿嘴笑,沈先生。
当两人步入会场大门,几乎瞬间成为全场焦点:沈辞风高大挺拔,焦溏颀长秀美,他们穿的是定制款情侣西装,连腕表和胸针、领带夹都是一套蓝红宝石,每个小动作、一个眼神,仿佛一种无言的氛围,外人根本插不进去。
两人正要入座,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焦先生今晚一如既往的英气逼人。
余光注意到焦溏微蹙了蹙的眉头,沈辞风转过身,只见西装革履的许建麟挽着柏悦,在距离他们不远处停下。
本来许建麟想上前与焦溏攀谈,制造点暧昧好离间他们夫夫,没想到那两人一转过来,沈辞风身上似有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令他背后发寒。改变主意,许建麟站定,强作镇定开口:今晚会有不少国外奢侈品区域负责人到场,迈肯赞助成立的华国高端刺绣品协会也会在今晚正式挂牌,欢迎焦先生的加入。
礼貌向对他们点头示意,焦溏的回答模棱两可:谢谢许先生的抬爱!拭目以待。
同样想趁机炫耀的柏悦沉默不语,心底禁不住失望,刚他一眼看出,许建麟怯了。沈辞风长得再好看,不过是个破产家族的弃子,姓许的未免太靠不住,柏悦暗暗叹了一口气,或许他该着手寻找下一个靠山。
把扫兴的两人抛在脑后,焦溏注意到,今晚到场的人员有不少生面孔,照理说能参加艺术拍卖会的人群一般比较固定,除非
主办人致辞结束,拍卖正式开始,这次的展品涵盖中西,规模盛大。沈辞风偏过头,饶有兴致看着焦溏目不暇接的样子,半开玩笑问:是不是看中了哪个?我们也出价?
咽了一口水,焦溏摇头,坦白道:好看是好看,加价的0听得人心里发颤。焦家有钱是有钱,不代表他愿意烧着钱玩。
顺着他的视线,沈辞风看到台上的拍品,心里有数,不动声色给场外等待的助理发了条讯息。
随名录上的拍品一件件名花有主,主持人扬声道:女士们、先生们,下面让我来为各位介绍,本省刺绣名家、朝凤刺绣厂的拍品粤绣绣画《景星凤皇》。
掌声响起,台下坐得困乏的焦溏精神一振,下意识握住沈辞风的手。
聚光灯下,绣画的每个细节被放大展示在屏幕上,特制的透明展示框中,一只金色的凤凰环绕象征祥瑞的景星翩翩起舞,凤凰四周云兴霞蔚,地上百花齐放,生机盎然。
各位请看,这幅绣画并非传统平面绣,而是双面异色立体,一面黑夜一面白昼。绣师采用孔雀羽、发丝、马尾缠丝刻画鸟羽,以珊瑚、珍珠点缀星宿,匠心独运,针法细腻。全画构图饱满,绚烂鲜亮,以凤凰景星之吉兆,歌颂太平盛世。
主持人在台上滔滔不绝,尤其当摄像头移向画的另一面,画面从白昼转为黑夜,金光闪耀的凤凰与璀璨的德星在晚空中相映生辉,满场均忍不住惊叹:
太漂亮!简直是神话照进现实!
凤凰羽毛像真的一样!好似随时要飞出来!
沈辞风转过头,身边的焦溏目不转睛注视着台上的绣画,眼底依稀可见淡淡的黑眼圈,眸中却流光溢彩,骄傲与自豪胜过世间绝色。
忽然回过头,两人的视线似在空中交缠纠结,焦溏脸上浮起两朵酡红:看拍卖,不准看我。
没读到拍卖会有这个规定,沈辞风面不改色,焦先生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你一时说不过他,焦溏赌气般在桌下轻踢了他一脚,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辩?
说是踢,根本没用几分力,对沈辞风而言,倒像被小猫尾巴蹭过,在心尖撩出几分痒意。
两人在台下咬耳朵,台上拍卖如火如荼,随主持人一次比一次高的喊价,《景星凤皇》已超过目前为止整场拍品的最高价。
距离他们不远处,许建麟阴沉着脸,看那两人眉来眼去,只觉刺眼至极,斜瞟了台上的绣画一眼,干巴巴道:确实不错。幸好他早有准备,眼下焦溏被捧得多高,摔下来踩的人就越多,他快迫不及待想看傲气美人被碾成地底泥的样子。
坐在许建麟身边的柏悦第一回 见他这种满脸戾气的样子,握紧五指,小心翼翼往旁挪了挪。
谢谢各位的慷慨,雷鸣般的掌声中,《景星凤皇》以将近八位数拍出,主持人兴奋介绍,接下来是本场拍卖的压轴、同样是粤绣作品《九龙戏珠》屏风。
只见一扇古朴典雅的檀木雕花屏风被抬到中央,以金线绣制的九条腾龙、缠绕中间的明珠,栩栩如生,周遭祥云环绕,富丽堂黄。
随主持开始锤音一落,屏风的拍卖价格节节高攀,不晓得是不是焦溏的错觉,出价的全是生面孔外国人,有几个似乎在迈肯公司里碰过。
恭喜Haverson先生,《九龙戏珠》屏风不负众望,超过《景星凤皇》绣画,成为本场拍卖最高价拍品!主持人激动宣告:下面我们有请绣画创作者薛蔡薛老师来为大家说几句话。
掌声中,薛蔡像只得意抖起鸡冠的公鸡,接过话筒,装腔作势咳了两声:感谢Haverson先生,看到了这扇屏风真实的价值,这不是靠网红、流量、旁门左道炒作营销得来
他又开始之前来来去去车轱辘那些话,焦溏心里翻了个白眼,恰好手机震动,是一条未知号码发来的讯息:焦先生,冒昧打扰,请帮帮我们!
注意到身旁的人逐渐严肃的表情,沈辞风压低声问:怎么了?
一句句往下读求救讯息,焦溏握紧拳头,把手机递给他,用口型道:我得想点办法。
承蒙许先生赏识,我将担任华国高端刺绣品协会会长,台上滔滔不绝的薛蔡一直在暗中观察焦溏的反应,见他脸色凝重,当是在害怕,故意提高声调:我将设立严格准入标准,打造国际化刺绣产品,让那些哗众取宠、华而不实的败类绣师再无立足之地!
他话音刚落,掌声再度响起,一不经意,对上台下焦溏冷漠的眼神。薛蔡肩膀没来由地抖了抖,随即恼羞成怒:手下败将,纸老虎而已!
接下来轮到其他行业协会主席发言,焦溏扯了扯沈辞风的衣袖,两人无声站起,直奔同在场内的洪会长。
小溏,洪会长见焦溏过来,亲切让他坐下,和蔼握住他的手,其实我个人更喜欢你的绣画,不用把薛蔡的话放在心上
留意着和几个外国人寒暄的薛蔡,焦溏把手机递给洪会长:我收到这个,想听听您的意见。
这洪会长看完手机上的讯息,难以置信,薛蔡居然是这种敲骨吸髓的人?
洪会长和焦溏只来得及商量了几句,沈辞风低咳一声,他们身后立时响起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这不是朝凤的新领头人吗?
站起身,焦溏直视他的双眼,镇定自若道:薛大师一番高论,令人深思,听洪会长说,大会准备了一个醒狮表演,薛大师有没有兴趣,公开给我们露一手?
薛蔡半信半疑:哦?
洪会长还在想方才手机里,薛蔡十几个徒弟血泪控诉,被师父霸占作品、克扣工资,乃至威胁人身安全。纵然不知道焦溏的打算,她注意到对方递来的眼色,当机立断道:是啊,老薛你身为华国高端刺绣品协会会长,不正好趁这个机会,向外国来宾展示华国绣艺?
先前薛蔡对洪会长偏爱焦溏早有不满,此刻听到连一向在行业里有话语权的洪会长也开始吹捧自己,不自觉飘飘然,大言不惭道:既然洪会长开口,那我就大方在这里露一手。
本以为说服主办方改变拍卖会流程需要不少心力,焦溏没想到一开口,对方想也不想就同意:刚雷泽集团的负责人同样提出了这个要求,我们已经准备得差不多。
走出主办方后台,焦溏看了沈辞风一眼,路上这人一直没说话,在回复手机讯息,会和主办方的配合有关系吗?
表演快开始了,察觉到焦溏停下脚步,沈辞风若无其事收起手机,快过去。
焦溏:
真的可以吗?洪会长站在台下,她实在不明白,薛蔡何必与焦溏这个后辈较劲;她更担心,万一薛蔡徒弟的指控是真的,薛蔡的作品拍下高价,简直是对华国刺绣的侮辱。
焦溏看向被推到台上的舞狮道具,以及笑容诡异的薛蔡,沉着道:如果薛大师是被污蔑,这会是还他清白的机会。
薛蔡同样在观察台下的焦溏,越看越火大,明明知道自己上任后不会给他好果子吃,为什么那人没一点害怕?
接下来,有请薛先生用高超的绣技,为我们沉睡的祥狮赋予生命。主持人高亢的声音回荡会场:一点左眼、生意兴隆,二点右眼、财源广进
台上礼仪将金线和两颗金珍珠捧到薛蔡面前,他要做的,是将金珍珠绣在狮眼位置,寓意点睛。一手捻起绣针,薛蔡一手捧起金珍珠,不过片刻,珍珠便如同镶在狮眼。薛蔡满意收针,准备绣另一边,只听啪嗒一声响,刚绣好的珍珠竟落在地上。
安静的会场,隐隐响起一阵低语。
豆大的汗水自薛蔡额角滑下,他煞白着脸捡起地上的珍珠,试图重新补上,针线却似不停使唤般,越绕越乱,一不留神,手指被戳出血,险些没痛得喊出声。
就在这时,台下响起焦溏清脆有力的声音:薛大师,多久没碰过绣针了?
又是他!薛蔡想扯出一个笑,反让他显得面目狰狞,转身咬牙切齿道:只是小失误,少在这里幸灾乐祸。
最简单锁扣绣,诀窍是先绕线两圈,再在两边固定,任何一个入门苦练一个月的绣工易如反掌,你连这都忘记了吗?焦溏信步走向台前,朗声问:绣技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踏实练习才是根本,不是薛大师刚发表的高见吗?
这话如同一记耳光抽在他脸上,没等薛蔡开口,焦溏接着道:我收到一个求救,来自你的十几个徒弟,在绣制完那扇九龙戏珠屏风后,他们被你无故开除,有几人由于疲劳过度、透支身体,却因没得到报酬而无法治疗。焦溏踏上台,面向台下:正好今天这么多媒体朋友在场,薛大师敢不敢,和你曾经的爱徒当场对质?
整个人如遭雷劈,薛蔡扶住展台,他明明警告过那些人,敢说出去就让人砍掉他们的手指,怎会让焦溏知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薛蔡冷汗直冒,死不承认,我只是今天身体不适而已!他是很久没碰过绣针,刺绣太辛苦了,天天不停绣几千针的大型绣画,现在的人根本看不懂,他不过是想替自己赚点养老钱,有什么不对!
废物,暗处的许建麟转身往外走:放弃他。
跟着他的柏悦心底一惊,表面顺从道:好。
满场乱哄哄的议论声再压不住,明眼人全看得出薛蔡在虚张声势,焦溏步步逼近,字字掷地有声:听说薛大师很喜欢提情怀,那么我告诉你,情怀是创作者严格的自我要求,一种对艺术的信念,会赋予作品感染力和生命力,你有吗?
薛蔡面无血色:我、我
担心今天无法收场,主持人硬着头皮上前:关于作品《九龙戏珠》的争议,主办方会与拍得者、薛老师三方协调,请两位老师先行休息。
溏溏,这边,焦溏走下阶梯,沈辞风将他与蜂拥而至的记者隔开,我们回家。
手心被紧紧握住,焦溏半挨在他怀里:好。
他们走的是贵宾通道,一路没受到打扰,坐上车,焦溏像被抽空全身力气,撒娇般枕在沈辞风怀里:好累。由始至终,他只想好好做绣画,但看到那些和自己一样、对刺绣满腔热枕的人,被薛蔡祸害,无论如何做不到袖手旁观。
你不是说过,想和朋友去海边玩,沈辞风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我有、咳、我租一艘游艇,你是时候给自己放个假。
租完直升机,这回要租游艇,焦溏睁开眼,对上沈辞风深邃的眼眸,舔了舔嘴唇,好玩一样抬手用指腹挠过他的下巴,像在逗一只大型猫科动物:你知道真心话大冒险怎么玩吗?
他的指尖柔软温热,沈辞风喉结滑动了好几下,心不在焉问:知道。
我先问一个真心话,答对的话,焦溏眼神迷离,幽幽道,你可以提出一个大冒险,怎样?
沈辞风不假思索:好。
耳畔贴在他胸前,焦溏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轻声问:假如你不小心发现、我不想让你知道的秘密,你会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沈辞风:先负距离沟通(bushi)
焦溏:大意了(╯‵□)╯︵┻━┻
引用: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就算捂住嘴巴,还是会从眼睛里流露出来一点左眼、生意兴隆,二点右眼、财源广进
第34章
焦溏不想让他知道的秘密
沈辞风几乎没有犹豫:我会装作不知道,帮你掩饰。
焦溏一愣,他甚至不问是什么事?
怎么?沈辞风捊了捊他稍凌乱的碎发,到家了。
累得走不动,故意像没有骨头一样斜挨在靠枕上,焦溏声音软得让人心尖发颤,双手搂住身上沈辞风的外套,意思不言而喻。
认命从另一侧下车,沈辞风默默在焦溏身前蹲下,不让那人看到,他勾起的嘴角。
分卷(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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