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程,她一个字也没有说。
许斯文安安静静地跟在身后,直到她换了另一侧的楼梯,抬起脚穿鞋子,哒哒哒哒地开始往下走。
他开始说话:“为什么不坐电梯?”
“我出去走走,你别跟着。”
“去哪?”
苏晓晓没好气——主要是对自己——说话也就没什么分寸。
“药店。”
“去药店干什么?”
“你话好多啊,我去买阿司匹林行不行。”
阿司匹林?
许斯文太阳穴一跳,快步跟上来:“你等等。”
苏晓晓只好转过身,脑子里回响着的全是对自己的骂声。
亏她这么多年一直自诩头脑聪明,大不了就是有点恋爱脑,不是什么大毛病。
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翻船翻得这么狠。
前半段她好好地驾驶着人生的小船,风平浪静,美不滋的,非要追求刺激,跟这个许渣男掺和到一起,结果一个二十米高的浪头打过来,不仅尸骨无存,还留下另一个受害者。
她被骗得有多无辜,许斯文只会比她加倍无辜。
想到这里,她叹口气,摇了摇头,语气也温和起来。
“想说什么就说。”
许斯文眼睛里的红刚刚褪去不少,现在大有卷土重来的趋势,声音也有些发抖:“你——”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再开口的时候却更抖了,“你怎么知道,他对阿司匹林过敏?”
寂静。
寂静没能维持十秒钟。
苏晓晓笑出声,很有些无奈的样子:“我哪知道谁对阿司匹林过敏,我是买药治头疼,又不是买药给别人下毒,我被气得头疼都不行吗?”
“那你为什么生气?”
她笑得更欢了:“你这个人好奇怪,那种人渣行径,是个人听了都会生气,我作为你的朋友,反而不能生气了?我气急了跳起来打他两下怎么了,这不是很好理解吗?还是你觉得我冲动了,不该打人,不该掺和你们家的事情。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可以向你道歉,不过人我已经打了,暂时还没有真心道歉的意思,所以你现在不要再跟着我了。”
“我不是要你道——”
苏晓晓拉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许斯文像被烫到了,猛地缩回来:“你干什么?!”
苏晓晓只好自己捏了捏自己的脸颊。
“看见没?这是什么,胶原蛋白。只有我这个年龄,22岁,才会有的胶原蛋白。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请你冷静一点,好好用大脑思考一下,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想象,什么是事实。不要用提前假设的结果,去盖章所谓的蛛丝马迹,甚至一些巧合。好吗?”
她说了一大通,见许斯文怔在原地,没有继续跟着她的意思,便转身继续下楼梯。
推开酒店的门出去,寒冷瞬间将她包围。
几乎是同时,理智回笼,苏晓晓退回门后,走向一旁的酒吧。
今天是陆家的订婚宴,整个酒吧都被包了下来,专门为宴会厅提供酒水服务,因此这里一个客人都没有。
有人在吧台忙碌,抬起头告诉她:“抱歉小姐,我们今天不营业。”
苏晓晓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我坐一会儿。”
今天这种大冷天,像她这种单薄的穿着,似乎也只有宴会厅里的客人才会有。那人不再说什么,不知道从哪端了一杯温开水,放在苏晓晓面前。
许是觉得她喝醉了,才会误入。
苏晓晓捏着杯子,道一声谢。
热度隔着玻璃慢慢传到指尖,她在桌子上趴下来,不知道该作何想法。
说后悔吧,事已至此,儿子都这么大了,后悔是现在最没有用的东西。
说愤怒吧,自从打完人,好像也没有那么生气了。要知道,这并不代表原谅,而是时移世易,就像隔着一层玻璃杯,她只能触摸到温度,不能接触到水。
现在冷静下来,倒是想起,她一时冲动把人给打了,然后呢,似乎既给苏家惹了麻烦,又给陆清池惹了麻烦。
好像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许渣男都是她人生中最大的麻烦。
她是不是哪辈子欠过他两条命啊,需要这样来还。
更别提身后还有一个许斯文,最近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天天怀疑这里怀疑那里。要不是她插科打诨的本事强,他早就把自己的老底都翻出来了。
到底是谁把他生得这么聪明?
哦,是她自己。
苏晓晓把脸埋进臂弯,又哭又笑了一会儿,哭是无奈,笑是欣慰。她觉得,这简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自作自受。
思绪像一团乱麻在桌面滚来滚去。
白水无味,喉间自有酸甜苦辣。
手机震动打断了她的思考,沈灵在那头问:“晓晓姐,你在哪呀?”
“酒吧,找我有事?”
“嗯,我姐找你,她说她——”
苏安安的声音似乎隔着一点距离:“我来说我来说,”她把手机接过来,“姐姐你在一楼酒吧对不对,我马上过来,你不要走哦,我很快的。”
“好。”
苏晓晓看着窗外等她,有一辆车经过,向着医院的方向开得飞快。
苏安安也来得很快,在对面坐下,看上去有什么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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