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未迟放任自己软弱了这一会,接着又逼迫自己坚定起来,他是现在最需要压制犹疑情绪的人。就算最后真的没有任何办法解决时珣的手抖,他也不可以在这时候犹豫心软。
如果真的无解,那么就当做是我在强求,是我逼迫他的,失败也是我的失败,不是时珣的错,也不是他的命。江未迟想。
江未迟按下把手,把门打开一条缝隙。
原本全然的黑暗被门缝射入的这一道光线劈开,勾勒出时珣的轮廓。
时珣没有打开电脑,却坐在桌前,和平时训练一样,双手放在键盘和鼠标上面。
只不过,他是在做其他选手不必做的训练。
几乎有点荒诞。如何在手抖的情况下尽量保证自己的操作,这居然是时珣面临的最重要的课题。
这样的画面是江未迟没有想到的。和此前每一次的场景都不相同,没有了电脑屏幕光线的映照,时珣的轮廓在这一线光带来的明暗交错之中显得更加深邃。
时珣一点也不意外,情绪也好像早就平复。他转过头向着小辅助招了下手,“来找我啊?”
江未迟下意识地向着时珣走过去,轻声说,“来哄我的宝贝。”
其实晚上的训练赛结束,时珣按照计划完成了其他训练,才去了健身室继续复健项目。
习惯性地强压着自己做完该做的事情,时珣感觉很疲惫,直接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发泄。这种突如其来的手抖像是甩不掉的嗡鸣,要把他的意志力都蚕食掉,让他抑制不住想要把手向墙上砸的冲动。
他知道他不能。
甚至他不可以失态,不可以因此而真正影响到自己。
这样的拉锯让他觉得疲倦,脑子里总是会冒出“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还要坚持”的想法来。知道不对,确实负面,也不是自己真正会做的选择,还是会为其所累。
“退役”这两个沉甸甸的字时不时闪出来,时珣会忍不住去想,那么那么喜欢的东西,真的有一天能够心甘情愿地放弃吗?
时珣清楚,那不会是多么激烈,可以言明的情感。
只会是午夜梦回哽在心口的失落。永远都不会得到消解。
可是这样无望的境况再继续下去,时珣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浪费时间和精力的同时退步。
其他选手此时此刻在做什么,而他又只能做什么,这其中的差距让时珣想要逃避思考。
他后知后觉,自己被小辅助娇惯得有点厉害。不但会表露出自己的情绪,还让江未迟去承担了一部分,而现在,他就知道小辅助会过来找他,还在等着对方来哄一哄,然后从中汲取一点能够支撑下去的力量。
眼下就是和时珣想象中一样的发展。
江未迟走进那片黑暗,反手关上了门。他知道时珣是在尽可能地练习适应这种大概不会有人能够适应的现状。
他向着时珣的方向摸过去,扶着时珣的腿坐在了地毯上。歪头倚靠着时珣的腿,感觉时珣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江未迟能够从这种触碰中感受到亲昵,还有细微的颤抖。
被雄狮抬起毛绒绒的爪子贴贴了。
江未迟亲吻时珣的手心。轻微又细碎的触感让时珣新增的伤疤敏感地痒起来。
“我错了,”江未迟拢着时珣的手,仰头看向时珣眼睛的方向,“不要不开心了。”
时珣从喉咙间应了一声,又说,“你都不着急来找我。”
江未迟难得放松下来笑了笑,“我还要赚积分养崽呢。”
时珣也忍不住笑了,“好吧,原谅你了。”
春季赛的季后赛即将开始了。TimeStone在CRE局势并不好的情况下依然没有出现在首发名单当中。
CRE正式入驻杭州的第三年,他们还没有好好地看过西湖。
训练结束已经是清晨,江未迟和领队请了几个小时的假,和已经太久没出过基地的时珣出去走一走。
春末没有了寒意,温凉的空气笼着一层薄雾。江未迟把卫衣外面的外套脱下来,半搭半裹在时珣的右臂上,被时珣的手将他的手也捉进来。
江未迟能感觉到时珣的手在抖,但依然握着他的。
时珣望着湖面,恍然自己很久没有感受到“外面”的世界了。他感觉到江未迟的手指收紧了一点点,听到江未迟问,“崽崽,你想退役吗?”
时珣叹了口气,也很坦诚,“想过,但总还是不想的。”
“你很担心自己的状态,觉得在做没用的事情,所以在退步了吗?”江未迟还是把话问出了口。
有些话不说出来面对,是无法解决的。
时珣想了想,没有去回答这一句话,而是继续说起了自己对于退役的想法。
“退役这种事情,作为一个选择,很难不去想的。当初他们都退了,我就想着,我真的非要冠军不可吗?”
他笑了笑,好像在自嘲,却又很坚定,“这段时间也总想,但我还真的是,非要不可。”
把这句话说出来,时珣好像放松了很多,他知道小辅助在听。
“这些年经过的事情越来越多,我也想了非常非常多。很多时候把想要拿到冠军宣之于口好像是可耻的,所以我也不再提了,很没有意思。像是我们到现在还被叫‘一电’一样,还有你之前被人扔刀子,我真的特别生气。想要成为第一,想要拿到冠军真的有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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