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美珍出声说:保温桶里有汤。
桶盖拧的紧,摔到地上倒是没撒出来,助理立刻应着声倒给霍连庭,随后退出去,关严实了门。
上午陈美珍听说许鹿出事,还伤到了陆俭明和思曼的老板,担心又感激,想来想去,熬了骨头汤来探望,陆俭明那间病房空着,陈美珍被高远引着找到霍连庭的病房。
她始终没往病房里站,坐在靠近玄关的沙发上,纤细的身形只占了一小片地方,从开始地惊诧、难言,逐渐转为沉默,手掌交握着搭在膝头。
冷静下掩盖的是无措,许鹿几度想上前去抱她,但陈美珍除了刚见面那一眼,始终没有看她。
她看向霍连庭,从他骨折的手臂,到刚毅的面容,打量着,也审视着,半晌后,她开口问:怎么证明你是鹿鹿的亲生父亲?
霍连庭说:我做过亲子鉴定。
他主动道:两年前是我找人到怀城查了小鹿当年所在的福利院,没想到会对你们带来这么大影响,非常抱歉。
陈美珍和许志平的离婚,虽然受霍连庭的影响,但根本原因不在他,这件事对陈美珍最大的影响,大概就是让她提心吊胆了两年,每天都担心有人找上许鹿,跟她相认。
而事实上,霍连庭一直在许鹿身边,却直到今天才把这件事摆到台面上。
陈美珍沉默半晌,最后问:当年你和秦枝,是你抛弃了她?
霍连庭沉稳果断道:不是。
陈美珍看了他片刻,随即拿起旁边的包起身,交代说:汤你们趁热喝,我先走了。
许鹿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茫然地看看陆俭明,又看向霍连庭,很想就着刚才的追问跟他问清楚,但最后还是选择了出去追赶陈美珍。
大概是因为没有生育过,许鹿也不是个让人操心的孩子,陈美珍身段好,也显年轻,头发乌黑,烫过卷,微蓬地扎起来,很显温柔,是那种如果出门跳广场舞,会吸引很多围观目光的那种。
但早年吃过苦,她的温柔里掺着要强和坚韧。
没等陆俭明让高远送,许鹿跟陈美珍打车回的家,一路上,陈美珍都没说话。
陆俭明给她发消息,问需不需要他过去。
许鹿说先不用了,想了想,又跟他说,可能这两天就要去上海。
陆俭明回她:回吧,我去上海看你。
许鹿深吸口气,觑着陈美珍神色,抿着唇收起手机。
进了家门,陈美珍到次卧收拾东西,她来这边住了一周,许鹿带她买的衣服睡衣好几套,她站在床边一件件叠:下午我回怀城,锅里还留着点汤,你记得喝掉。
陈美珍平静,许鹿却心里发慌,她想瞒着陈美珍,想瞒着霍连庭,最后一个都没瞒住,她不让陈美珍叠,凑过去抱着她胳膊说:妈,我这就去上海,行吗?你不要生我的气。
她声音里染上哭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陈美珍被她拽地停下来,垂眼看着坐在床上的她,也红了眼圈:你哭着什么?
许鹿一眨眼,眼泪吧嗒往下掉,她呜咽,像小时候闯了祸怕挨陈美珍的骂:我不该回北京,更不该瞒着你知道了身世
但其实每一次,陈美珍都没有骂过她,这一次也一样,她伸手抹许鹿脸上的泪,哑声说:为什么要瞒着我?
许鹿睫毛沾着水,抱着陈美珍的腰说:我怕你伤心,怕你不高兴。
陈美珍也哭了,她温柔地说:既然是为我好,我为什么会生你的气?
许鹿呜呜地哭,哭了两声,反应过来陈美珍的意思,陡地一顿,吸着鼻子仰头看她。
陈美珍说:你知道自己身世,知道霍连庭是你亲生父亲,舍不得离开北京,舍不得陆家那个孩子,却还是选择了顺着妈妈,妈妈为什么要生气。
许鹿张了张嘴,喃喃说:可是你刚才
我只是气我自己。陈美珍拂过她落在额头上的碎发,说:你虽然没有怀在妈妈肚子里,但一直怀在妈妈心上,只是妈妈也有忍不住自私的时候,怕你被人抢走,怕你以后跟妈妈不亲了。
但是刚才在病房门口,听到许鹿说早就知道了的时候,陈美珍说不出的欣慰、心疼和自责,许鹿怕她伤心,为她着想,她却没有顾忌许鹿的喜乐。
许鹿脸埋在陈美珍的羊毛衫里,使劲摇头:你是我妈妈,我怎么会跟你不亲呢,永远都不可能。
陈美珍笑了:我知道,所以才觉得我该回怀城了。
许鹿抬头看她,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担心我留在北京,以后跟霍连庭相认吗?
怎么能直接叫他名字。陈美珍嗔怪她,你跟他相认了,会影响跟妈妈的关系吗?
许鹿拼命摇头。
陈美珍笑着说:那就行了。
在门口的那一瞬间,她想开了,因此进去病房后只确认霍连庭是不是真的可靠,事实上,在病房外,听到的那句,霍连庭想见她,向她表明不会打扰许鹿的生活,已经大概让她了解霍连庭的为人。
陈美珍说:你这个亲生爸爸都能为你做到的事,妈妈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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