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你到底知道什么?倒是快说。”
赵显说,“还是我来说吧。明天的轮对,本来光儿也要参加。这是对他正名的绝好机会。如今他却在赏花楼失德,恐怕没有名分参加了。但好在正院历来是关押皇室宗亲的地方,待遇和一般的天牢不同。光儿在里边,吃不了什么苦。过几天,等这件事平息了,再找个名目把他放出来。”他说的后半段,全为了安慰裴凌南。
“这事肯定跟东宫殿脱不了关系。”越香凌沉思了一下说,“唯今之计,只有请裴……夫人在琼花宴上好好表现,他日再另谋出路。”
“我?跳舞?!”裴凌南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怕什么,有我这个第一乐官在呢。”玉翩阡拍了拍胸膛,赵显却心知肚明地笑了。裴凌南瞪他一眼,他才连忙摆了摆手,敛住了笑容。
第二天,在读书堂的轮对,是帝王考核国储的大事。朝中的大小臣子悉数到场,连国母皇后都陪坐在皇帝身旁。
读书堂建在高地上,四面无墙,只挂着几面竹帘。把竹帘卷起,就能看见外面的鸳鸯湖,还有徐徐的清风拂面。
赵显坐在正中的王案上,皇后的凤案在他的侧身后,而其它的书案则按半圆形排开,面对着应对的赵康。
内官在孔圣人的画像前点了三炷香,宣布轮对开始。
负责这次轮对的礼部的三位官员,坐在一张书案上。正中的翁照帆起身向赵显行了个礼说,“那么臣就开始了。首先请各部,把上个月的重大事项禀报一下。”
户部尚书站起来,“湘西发了大水,流民遍野,湘州府没有足够的粮食和棉花能够安置灾民,向国都求助。可是国都的储备,大部分都拨给大汉的西北地区了。这件事,该如何应对?”
赵显点头,看向赵康,“太子,眼下此事该如何处置?你且说说你的看法。”
赵康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作风,居然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礼,然后说,“我前几日刚好翻看了一下湘州府的卷宗,发现自从这个知府到任之后,湘州便每况愈下。人口越来越少不说,每次发生天灾的死亡人数也比别的受灾地多。我想,粮食和棉花,想找出调运的方法并不难,当务之急是要把害群之马给铲除掉,这样才能还老百姓一个安稳的日子。”
他说完之后,读书堂安静了好一会儿,只有竹帘拍打红柱的“啪啪”声。几个心知肚明的大臣为了撇清关系而没有说话,剩下不知底细的官员包括皇帝,全都吃了一惊。
赵康不学无术,胸无点墨已经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了。何以紧闭了几天,在轮对之时,居然有了这么大的长进?
别说赵显不信,连翁照帆都不信,他随即又给工部尚书使了个眼色。
工部尚书马上起身说,“由于长期暴雨强风,长江沿江的堤坝有多处出现破损,然而如今,四地灾害,国库空虚,如何不用国库或少用国库,让破损的堤坝得以修复?”
这是个难题。赵显也沉思了起来。然而他还没得出结论来,对面席上的赵康已经开口说道,“我倒是有个想法。我听说今年虽然长江的水患不断,但是沿岸的富户士绅仍是办了很隆重的盂兰盆会。他们既然这么有钱,我们为何不向他们借一借?许他们一些好处,再给一些利息,待到国库充盈之时,再把钱还给他们。”
户部尚书迟疑了一下说,“这个方法好是好。但是这笔钱不是小数目,真要算起利息,于国家是个不小的损失。”
赵康笑了一下,用合起的扇头抵着桌面,“谁都知道,民间的富商肚里没有墨水,却最是喜欢附庸风雅。到时,可以直接给他们封个有名无实的虚位,或者赐一块御匾,他们如何不感恩戴德?如何还敢要那些利息?”
赵康这一番话说完,读书堂是死寂了。
赵显回头看了皇后翁怡君一眼,翁怡君点了点头,又把手轻轻往下押了押。
赵显会意,不动声色地继续听赵康和各部尚书对答如流。轮对结束的时候,已经博得了满堂的喝彩。所有人都在鼓掌称赞,除了四个人。
喝彩声中,赵显和赵康相视而看。赵康得意而又气焰嚣张。赵显的目光很深沉,更深沉,最后只剩一片漆黑无光。
从读书堂出来,左右的老臣都对赵康赞不绝口。赵显当然知道这些老论为了自己的立场,早就往赵康那里倒戈了。对于他们来说,一个来历不明,血统不正的孩子来当这个皇子,还不如这个扶不起的阿斗。更何况,那孩子自小养在北朝,与北朝的大臣过从甚密,谁知道哪天会不会里应外合,让他们这些大臣全都滚蛋。
长廊上,赵显怅惘,看着远处的鸳鸯湖沉思。
翁怡君和翁照帆走到他身后,静静地行了个礼。
赵显头也不回地说,“国丈也看到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赵康这是有备而来。先把光儿弄进正院,又精心准备了一番,这下,他在老论大臣中的地位又巩固了。”
“老臣也觉得奇怪。若不是五部尚书都与赵康结盟,便是他事先已经知道今日轮对的内容。可是据越大人回报说,这几日并没有朝中的大臣出入东宫殿。”
赵显摇了摇头,“要想传递信息有很多的方法,不一定要是活人才能完成。相对于很容易被发现的人,信鸽更不容易被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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