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佑斓用最关心的语气谈起齐宴现在的搭档——自己的弟弟的时候,他看见庄樾的手指不自然地动了动,眼眸里也闪过黯淡的钦羡。
“他们现在去西北参加比赛了,而且瞒着我,我很担心。”
温佑斓顿了顿,欲言又止。
庄樾问他:“为什么?”
“因为他们并不合适。”温佑斓叹息道,“我很了解我的弟弟,他太任性,也不受约束,和齐宴合不来,这样耗下去,最终只会耽误他们两个人的前程,齐宴应该换一个更适合他的搭档……”
庄樾闻言,沉默了半晌,最终小声道:“是吗?”
沉湎于昔日荣光的失败者,总是很好驱使。
温佑斓言尽于此,温文尔雅地同他道别,并在几天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比赛观众刚刚发布在社交网络上的照片,人群里一脸忐忑的庄樾,和远处略显冷漠的齐宴。
还有几日未见的段殊,在漫天沙尘里,他目光明亮地望向身边的搭档。
温佑斓的手机里躺着弟弟几乎同时发来的短信。
[弟弟:我赢了。]
是比赛赢了,还是这场逃离赢了?
在那种近乎于失去的预兆里,温佑斓度过了短暂的焦虑,又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不会失去弟弟的。
段殊不可能忽视他们之间数年的感情,那是最有力的武器。
尤其是在庄樾出现之后,他和搭档的关系一定会陷入猜疑,那会是弟弟最脆弱的时刻。
温佑斓开始示弱。
“如果……你需要我来接的话。”
“不要再躲着我了。”
“回来吧。”
在母亲的墓碑前,洁白玫瑰的注视下,温佑斓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弟弟差一点就要答应自己了。
可是有一根无形的线拽住了他。
那根线只可能是齐宴。
温佑斓不明白,为什么在短短的时间内,往日还和朋友们不算亲密的弟弟,会和齐宴的关系发展到这个程度。
这个不寻常的变数,让事态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范围。
温佑斓开始体会到那种无可挽回的失去,心脏里长出冰冷的空洞。
但他还抱有一丝期待,他给了弟弟机会。
“如果发生了不开心的事,记得告诉我。”
弟弟分明深陷在由庄樾引发的困扰中,他的脸上写着连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彷徨担忧,他应下了这句话,可他并没有告诉自己。
甚至在他驾车出了意外之后,也选择了隐瞒。
温佑斓是在看到红点长期停留在郊区的位置时,才发现了异样。
那个位置是一家医院。
看清地图的那一刻,他几乎要被恐慌冲垮了。
温佑斓记得自己翻动手机通讯录,想联系在那家医院工作的朋友时,手指是颤抖的,按了很多次,才拨出电话。
电话接通后,在朋友热情的问候声里,他的大脑依然一片空白,失去了往日的冷静,甚至不知道该怎么不动声色地问出弟弟的下落。
直到朋友主动提起:“我今天经过住院部,看到有个病人跟你弟弟长得很像啊,吓了我一跳,差点以为他还有个双胞胎呢!”
温佑斓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是吗?那个病人怎么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一个最重要的弟弟。
朋友说着说着,才迟钝地发现了不对:“好像是开车撞了下头,轻微脑震荡,没什難份么事——咦,你弟弟是赛车手吧?”
轻微脑震荡。
温佑斓的呼吸终于不再紧扼着喉咙。
他苍白的手指紧攥着手机,那种劫后余生的气息流露在轻颤的话语里:“我也吓了一跳……他一定是不想让我担心。”
是吗?
另一个声音在心里问他。
朋友连声附和,说明天就请科里最好的医生去帮段殊复查,肯定不会有事。
温佑斓谢过了朋友,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内心的不安。
他毫不犹豫地丢下工作,赶到了那家医院。
尽管已经从旁人口中得知了段殊的情况,但没有亲眼确认,他还是不放心。
等他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医院,按照朋友给出的信息,走进住院楼,来到那间病房外,透过玻璃窗,看见了独自坐在床上的弟弟。
他孑然一身,看起来有些孤单,正转头看着窗外。
那是温佑斓从来没有在弟弟身上见过的孤单。
就像很多年前那个被黑暗包裹的自己。
在这个瞬间,温佑斓差点要被冲动吞噬,那阵突然涌上来的情绪骤然填满了空洞。
他想立刻走进去,不管弟弟是不是会发现自己卑劣的跟踪方式,也不管弟弟将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待自己,这些全都不重要了。
他可以改,他不会再这样下去。
温佑斓的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心里掀起难以言说的波澜,他从未这样认真地凝视弟弟。
然后,他看见段殊的脸上笼罩着夕阳温煦的光,他的眼眸澄澈粲然,没有落寞与脆弱,分明是在雀跃地等待着什么。
他不可能在等待对此一无所知的哥哥。
温佑斓停住了脚步。
他收回手,走开了。
几分钟后,齐宴提着两个袋子从电梯出来,走进病房。
精致的纸盒里是一块漂亮的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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