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你竟然勾结国师掳掠陛下……”柏砚摸不清允仲的意思,与萧九秦交换了个眼神,但是允仲却敏锐地注意到了,他微微抬手,城墙上允仲的人将皇帝和魏承澹往边缘处又送了送,“萧九秦你若敢擅动一下,就莫要怪老夫先下手为强。”
萧九秦收回手,“有话直说,何必弯弯绕绕。”
允仲轻轻笑了笑,“你这性子倒是与平津侯不甚相似,他行事谨慎,待人接物十分妥帖,就是被逼到死路上也是从容赴死,不见丝毫胆怯。”
“只不过,他临死前说过一句话。”
“我这一生最对不起者,乃三子九秦。惟愿他此后安平无虞,与行章一道离开郢都,享自在和乐……再也不要卷进是是非非。”
允仲看着萧九秦,“你爹想让你离开,但是你却一头扎进北疆那泥潭,五年征战……最后似乎也没有换回皇帝的片刻信任……反而让他在龙座上更加如坐针毡。”
“我说的对吗?陛下……”
他这一句话让柏砚心中一动,萧九秦也顺着他的目光投到城墙上。
皇帝嘴唇动了动,“允仲,事到如今,你还想挑拨离间吗?!”
“到底是挑拨离间还是确有此事,想必陛下比老臣更加清楚。”允仲叫人押上来一人跪在萧九秦面前,“萧九秦你应当不会不认识此人吧?”
自有人将那人的头抬起来,萧九秦看清对方的面孔时就是一愣。
“孔叔?”
柏砚与萧九秦无二反应,“孔叔你不是……”后边的话戛然而止,他猛地看向城墙上的皇帝。
孔争其人乃萧九秦父亲的亲信之一,也是前御前侍卫。
十五年前因为打伤勋贵子弟被皇帝刺死,但最后是平津侯向皇帝求情救了他一命。
再之后,平津侯见他郁郁不得志,索性将其破格带进大营。几年过去,孔争此人因为骁勇善战,屡立军功,但是皇帝却刻意抹杀他的功勋。
为此,平津侯几次向皇帝陈情,最后才将孔争该有的军功和奖赏为他争取而来。
平津侯信重的亲信不多,孔争算一个。
五年前,分明孔争与平津侯一道战死,但是现在他却活生生的出现在萧九秦他们面前。
他们不敢深想,但是允仲却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孔争为何活着,你们就不问问吗?”
柏砚和萧九秦不语。
他们尚年少时,孔争也曾教他们习武,而且孔争无妻无子,将他们视如己出,每逢北疆战事大捷,他便千里迢迢赶在朝廷的封赏时给他们带北狄的骏马和上好的狼皮。
萧九秦因为打伤公主嫡子时被平津侯揍得几乎站不起来时,是孔争将他从萧家祠堂背回去,与柏砚一起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他整整七日。
还有柏砚在书院被同窗欺负,萧九秦在军营诸事不知,也是孔争,他带着柏砚,将那些小子揍得满地打滚,然后警告他们不许再欺负柏砚。
还有……
柏砚深深吸了口气,“孔叔,萧叔之死与你……可有关系?”
“是我。”孔争颓然地跪在地上,“我夫人诞下一子,我……”他不敢看柏砚和萧九秦,甚至在听到柏砚的问话时下意识地颤了颤。
孔争老了。
柏砚看着他鬓侧的纹路,斑白的头发,心中忽然想:倘若萧叔未死,现在是不是也是孔争这样?
可是转瞬间他又摇摇头,萧叔不会是这样的。
萧叔的脊背挺得永远那么直,他身上的甲胄泛着冰冷的寒光,可是面上却永远是温润的笑。
他会揍得萧九秦满地打滚,可也会温柔地揉着自己的发,叹息:“小九怎么就没有阿砚一半乖巧呢?”
“小九……”孔争垂着头,他始终不敢抬头,更不敢看柏砚一眼。
比起萧九秦,孔争更不敢迎上柏砚的目光。
两个孩子同岁,萧九秦只比柏砚几个月,但是从小到大,二人之中做主的永远是柏砚。
而且柏砚早慧,很多时候大人都不如他通透,屡屡能叫人忘了他的年纪。
“我爹的死与你有关吗?”萧九秦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他现在脑中乱极了。
他也怀疑过父亲的死可能不是意外,但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过会与孔争有关,而且允仲现在将他带出来又是什么意思。
孔争与允仲……
“孔争可不是老夫的人。”允仲哪里不知道萧九秦在想什么,他往城墙上看了一眼,“前御前侍卫也不是常人,老夫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使唤得动他?”
一句话,萧九秦与柏砚就听出来了。
孔争是皇帝的人。
只是……“十年,皇帝将你安插到我爹身边,”萧九秦忽然冷笑,“一个人能有几个十年光景,你不惜拼上自己的前程……就为,监视我爹?”
他觉得不可置信,但是好像又在情理之中,“陛下若不信我平津侯府,自是可以将我萧家兵权卸了,或者让萧家离开郢都……但为何偏偏就要……”
柏砚看着这样的萧九秦,心中难受,他说不出劝慰的话,只能伸手攥住他紧捏的拳头,权当给他些气力。
“萧家要用,但不能是反噬的剑。”允仲嗤笑,“萧九秦你现在还不明白吗?无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将所有人逼到绝境的都是你们平津侯府九死未悔要忠心的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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