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各处都传来剧痛,尤其喉腔,他想看清自己所在,但眼底一阵阵的发黑,只感觉身边有脚步声走动,随后口中便被塞入温热的粥。
严辞镜浑身无力,被摆弄着吞了碗粥。
“镜元?”
“严大人……”是一道凄苦的女声。
严辞镜喝了粥,总算不犯晕了,眼底的黑影渐渐褪去,床边的人影缓缓涂上了色彩,衣裙粉白,珠翠素雅,严辞镜认了许久,认出照顾他的,是许久未见的昭和公主。
“殿下。”严辞镜疏离而不失恭敬,“这里是?”
昭和朝外看了一眼,支吾地说是瑞王府,严辞镜这才晓得自己已经进了城,既然如此,瑞王也一定进了城,没准国师也在。
一想到国师,严辞镜本能地缩了缩身子,昭和以为是他脸上的伤痕很痛,便端来桌上的药瓶,“严大人……”
严辞镜吃力地坐了起来,冷淡道:“不必。”
“严大人!我不是坏人。”昭和很小声地说,伴有一丝委屈,又道,“我劝过皇兄的!但他不听!”
“他已经疯了。”
“不是的严大人!皇兄他有鸿鹄之志!他跟我保证会让大殷国富民强四海昌平!他不会伤害任何人!”提到瑞王,昭和便沉不住气了,她对严辞镜有愧,却也不愿听到诋毁瑞王的话。
只有昭和这般单纯的性子才会相信瑞王的鬼话,严辞镜并不想说服她,安静地喝着昭和递来的水。
口中已没有干涩之感了,他先叹了口气,才缓缓说道:“殿下,你又是何苦?”
昭和到底是女儿心性,有人怜她,她便软了心,拧着帕子低泣起来,不住地道歉:“严大人,对不起……”
严辞镜摇摇头:“若殿下说的是早年皇上定下的亲事,那也没什么的,殿下不是还曾救过下官么?”他算是知道了,昭和抗拒皇上赐婚,但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又不曾吝啬出手,大概是愧疚吧。
“皇兄需要我,我不能,不会离他而去。”昭和眼下还挂着泪,泪光却坚毅,她便是以这般苦守的坚毅甘心伴在瑞王身侧多年。
严辞镜担心的是其他,他试探着问:“殿下,外头情况如何了?”
昭和摇摇头:“皇兄只命我在宫外等他。”
严辞镜冷笑:“等?”
昭和不安:“怎么?”
严辞镜只劝:“他现在不伤皇上,因为还没拿到玉玺,到了今日,城外援军已经到了罢?宫内殿前司也不是吃素的,内外夹击,瑞王形势不容乐观,殿下莫要再一错再错。”
“我不会抛下皇兄!”昭和红透的眼眶显示她内心的熬煎。
严辞镜乘胜追击:“下官并非要殿下过河拆桥,事发至今,瑞王到底又几分把握拿下皇城,殿下心知肚明,若是……”
昭和立刻道:“我与皇兄共进退!”
“怎么退?”严辞镜看着天真单纯的公主,道,“下官离开江陵之时,江陵守军同时拔营,随后,颍阳、襄城、济州、徐州当地军备同时启程,瑞王在城外的人手不多,兵临城下是迟早的事,皇城之中困住的朝臣一旦杀尽,瑞王继位后便无可用之人,而此刻殿下还能若无其事地坐在这里陪下官聊天,说明殿前司还在强撑,皇上还不肯让位,皇上在等援兵,援兵已到,殿下,瑞王大势已去,你好自为之罢。”
严辞镜真话假话混着说,骗不过别人,但唬个丫头片子还是绰绰有余,昭和肉眼可见地崩溃了,低头啜泣:“我该如何?严大人,我该如何?”
至此,严辞镜的目的已经达到,他轻易拿捏了手足无措的昭和:“府中留的人手都是公主府的府兵罢?殿下,不论结局是好是坏,瑞王都需要有人接应。”
“好!我这就去办!”昭和应声而起,抹了把泪就跑,严辞镜跟着下床,昭和记起瑞王的吩咐,道:“皇兄不准严大人出府,我会命人来照顾严大人。”
严辞镜无语凝噎。
其实,剩下的两人也好处理,严辞镜打了个时间差,在那两人还没来的时候用汤药抹湿鞋底,踩出的脚印通向院外,十分幸运骗过了前来监视的府兵,待那两个傻子在府中各处搜查时,严辞镜已经顺利地出了瑞王府。
躲过巡逻的带刀侍卫,严辞镜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游荡。
城中戒严,往日熙熙攘攘的顺义大街十分冷清,即使窗内不时有孩子冒出颗脑袋,也很快就被爹娘按下来,连往日热闹的叠翠楼都门可罗雀,城中已风声鹤唳。
严辞镜决定去节忠祠藏身。
因为担心被抓,严辞镜走得十分谨慎,就差贴着墙根挪了,微小的动静就能吓去严辞镜半条命,他心有余悸地拍拍墙上的因风而动的黄纸,打算继续走。
黄纸后抹的浆糊还没干透,严辞镜因此多看了一眼,只一眼,便让严辞镜后背生起密密麻麻的寒意。
纸上说彗星袭月正是江山要易主的征兆,最让严辞镜的震惊的是,这类言论,竟是出自堂堂国师之口!
震惊之余,搭在墙上的手臂落了衣袖,腕口系的红绳殷红如血,刻字的木珠泛着冰冷的光。
严辞镜认得,这颗木珠他也有,成色大小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只有上面刻的字,可细看那字体,分明都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严辞镜鼻尖发酸,他没办法骗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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