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一听许媱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倒是缓了缓神色,也慢慢听懂了许媱话里的意思。这些话其实许栾从不会和她说,她又是安贵妃的亲妹妹,一向以来自是心向着她那边的,但眼下这情景却不好说了。
然而朱氏看见许媱身上那件素色披风,终究还是不忍心,犹豫道:“永宁侯府有你爹做主,我再不往宫里去凑热闹了,任凭他们去。只是你......你总是要去找赵王的,和沈之玉在一起也只是缓兵之计,他不计较倒是最好,就怕他哪日发难,前几日又说要休了你......”
许媱竟低头笑了笑,随后脸上又闪过一丝忧色,说:“娘放心,他不会休我的,说说罢了。”
朱氏见此倒也不再提这事,却又继续说:“那也总得和赵王殿下说个明白,好不好的......他说还要那就最好,若不要,咱们也好断了念想,娘如今想起来真是后悔,没看紧你。”
先前朱氏多张扬又要强一个人,自许媱的婚事受阻以来,便屡屡落寞,再不像以前那样风光。
而许媱嫁入沈家之后也从端庄变得任性不讲理,行事说话也刻薄无礼,朱氏更是操碎了心。
近来许媱倒是好了一些,只是又无端摊上了这事,闹得满府鸡犬不宁。
若换了从前,许媱定是要扑进她怀里哭一场的,可今日她却一言不发,只是把朱氏安顿好,往她身上掖好被子,又去看了看炭火还有窗户。
做完这些之后,她才叹了口气,对朱氏道:“娘别担心了,等他回来再说。”
然后她在香炉里点上安神香,为朱氏放下床帐。
“娘,你安心睡吧,我这就回去了。”
许媱转身出了门,轻轻为朱氏关上房门。
这时许栾恰好从外面进来,看见她却也不惊讶,只是问:“你母亲睡了?”
许媱点点头,道:“父亲,女儿先回家了。”
“你等等。”许栾让自己的下人取了些银两过来给许媱,“拿去用,自己想要什么就置办上。”
许媱是他的长女,自小就是最疼爱的,也曾对她寄予厚望,可一切都在太子的戏弄下化为泡影。沈家家贫,许栾自然心疼女儿。
但许媱却没接过钱,只说:“我们不缺银子,父亲放心。”
许栾也没有继续劝她收下,想了想说道:“回去少和沈之玉闹,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再像从前一样,我亲自上门训你。”
许媱和霍舒的事其实许栾并不知道,朱氏没敢和他说,但许栾早已隐隐觉出不对劲。
同为男子,许栾自然是猜测到几分霍舒的心了,知道许媱到头来怕是无望,又无法说出口,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所幸沈之玉为人不错,许栾倒盼着他能对许媱有几分真心。
原本许栾想的是许媱做赵王妃,若赵王继承大统,也是许媱和许家的造化,如今看来这婚事被搅了也并非坏事。
朱氏是安贵妃的亲妹,安贵妃和赵王好了永宁侯府自然也跟着风光,但若是他们不好了,自家也会跟着倒霉。如今许昭昭在太子那里正得宠,许家就完全没有这个顾虑了。
若太子得了皇位,永宁侯府只会更上一层。
哪怕是赵王登基,临时再给他送个庶女过去倒也还使得。
许媱自然不知父亲心里的算盘,她进来只带了贴身丫鬟如云,提着一盏小灯照路。
她从永宁侯府的一个侧门出去,来时的马车依旧等在那里。
沈之玉背过身站着,挺拔如松,俊逸出尘。
他听见来人的动静便转身,接过如云手里的灯。
沈家贫寒,仆人也不多,再加上是晚上急匆匆出来,不宜带多人,沈之玉一手提着灯,一手还帮着如云扶了许媱上马车。
许媱张了张嘴,本想道谢,可还是没出口,只略低了头,任凭如云放下车帘。
马车慢慢动起来,向前驶着,沈之玉另骑一匹马在前面引路。
马蹄声哒哒,如云已经在一旁打起了瞌睡,许媱却没有一丝睡意。
她近来也渐渐平复了,不再像先前那样长了刺一般,伤害朱氏,也伤害沈之玉和他的家人。
有很长的一段日子,她满心满眼都是霍舒,恨不得世上的人都死了,只剩下他们两个。
直到那日她的孩子病重。
沈家的夫人不知道孙儿其实不是沈之玉的孩子,连日奔波于寺庙之间祈福,回了家里也是在佛堂诵经到深夜。
那是许媱第一次感到愧疚与亏欠。
沈之玉在外延请名医,送走一个又请来一个,迎来送往皆是他一人。沈家没有很多钱,但当时许媱什么都顾不上,寻医问药的钱都是沈之玉填上的,过后也没有问她拿。
最严重的那天晚上,也是沈之玉和她一同陪着孩子熬过去。
孩子不肯喝药,是他把孩子抱住哄着,发烧抽搐,也是他把手放到孩子嘴里。
而此时孩子的生父霍舒又在干什么?与他的王妃一起在行宫逍遥度日,丝毫不知她的苦处与担忧。
那次之后,她慢慢变回了以前那个许媱。
放过自己之后,再回想起这段日子以来,竟是像着了魔一般。
不过面对许昭昭,她自是还有另外的不平与愤慨,只是荣华富贵若不再去想,倒也没有什么可执着的。
不知不觉中,马车已在沈家大门口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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