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正礼低头看去，纸上写着一串数字。
    “这个是我们宿舍楼的电话，甘大哥，如果……如果……”小姑娘羞赧地低着头，好容易才鼓起勇气，“如果你想见我的话，就给我打电话好吗？”
    甘正礼感觉双颊变得火热，不由庆幸这里的灯光也不明亮，否则这像个熟透虾子的模样都得被小姑娘看去了。
    心中想着自己绝不可能打这个电话，最好以后两人都不要来往，动作上却仔细将纸张折好，然后沉沉地“嗯”了一声。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回答，却让小姑娘目光募地亮起来，她张大眼睛看过来，忽地绽放了一个极美的笑容。
    ……
    一直到离开宿舍楼好一段距离，甘正礼的一颗心都无法平静。
    那个笑容就像子弹，毫不留情地击中了他的心窝。
    这会不管是睁眼还是闭目，他都能看到小姑娘那灿烂明亮的笑脸。
    二十多年的人生，这是第一次有如此的感觉。
    他忽然想起在工友的收音机里听过的戏文。
    原来人的心真的会如小鹿乱撞难以自控。
    甘正礼啊甘正礼，这样下去你就完了。
    ……
    思虑再三，最后还是没舍得将那张纸扔掉，而是仔仔细细夹在了放身份证的袋子里。
    我不会打的，但……只是留个纪念应该没有关系吧。
    就将这段时间的相处当做一个梦吧。
    甘正礼是这么想的，却没想到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小姑娘却好像渗透了他生活的许多地方。
    顾昕昕离职的第二天，他在工地各处都能听到工友们的哀叹。
    大家都很怀念顾昕昕的手艺，其实现在食堂的饭菜味道并不差，但比起小姑娘做出来的却总差了那么一些。
    顾昕昕离职的第七天，他在打饭的时候听到食堂里的人低声感叹，原来她在的时候一点不吝啬将手艺传出去，他们都很想念她。
    顾昕昕离职半个月，他又听到了对方的名字。
    “你们听说了吗？原来食堂那个赵姐啊，去找顾昕昕的麻烦呢。”
    甘正礼刷地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你们说谁？找谁的麻烦？”
    大约没见过他这样凶神恶煞的样子，两个偷偷议论的工友被吓了一跳，好一会才支支吾吾道：“就是之前那个顾昕昕啊，喊你甘大哥的那个，赵姐也算是因为她才丢了工作嘛，大概是气不过吧，好像带人去找她的麻烦了呢。”
    “那个女人自己企图诬陷别人，还敢带人找麻烦？”甘正礼又惊又怒，又是觉得不可思议。
    “嘿，她要是讲道理的人之前就不会那么干，我跟你说，其实在食堂油水还是不少的，我听说之前赵姐她们几个啊，每餐都会克扣一些肉啊蛋啊什么的，下班了带回家，家里一天的荤菜都不用买了。”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难怪后来顾昕昕做主以后每餐的荤菜分量都变多了，你说让姓赵的丢了这么肥的差，人家能不恨她么。”
    甘正礼没耐心听这些抱怨，直接打断他们问：“那顾昕昕怎么样了？”
    “那我们就不知道了，也是听认识赵姐的人今早讲的，不过想想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年轻姑娘，哪里对付得了那种泼妇哦。”
    甘正礼蹭地站起来，再也克制不住，匆匆跑到传达室借用电话。
    那一晚回来那张纸条就被压在身份证一起从来没打开过，可这串数字却早已刻在心底，他连思考都不用就直接拨了出去。
    “嘟——嘟——嘟——”
    “喂，找谁？”
    “你，你好，我想找下顾昕昕同学。”
    “顾昕昕？刚刚才看到她出去，这会找不到人，你晚点再打吧。”
    甘正礼一惊，连忙抢在对面挂电话前问：“请问您知道顾昕昕同学去哪了吗？”
    “不知道。”
    “嘟嘟嘟——”
    听着话筒里的忙音，他顿生不好的预感。
    额头上刷就冒出汗来。
    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与顾昕昕的联系方式太少了，现在也想不起能找谁帮忙去看看。
    想了想到底还是不放心，甘正礼跑去请假。
    今天的工头跟他不是很熟，好说歹说了一番才勉强给了他一小时。
    算算时间，这里到顾昕昕的学校差不多要四十分钟，甘正礼不敢耽误，问工友借了辆自行车蹬得飞起，愣是将四十分钟路程缩短到了二十五分钟。
    到了宿舍楼下，他急匆匆去传达室问顾昕昕回来没有。
    谁料传达室的阿姨十分警惕地打量着他：“你是顾昕昕什么人？找她干什么？”
    甘正礼低头看自己。
    因为来的匆忙，他身上还穿着工地上的衣服，到处是水泥灰印子，怎么看都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不回答，阿姨就更警觉了，手已经按在了话筒上。
    甘正礼回过神来，急中生智：“之前顾昕昕同学在我们工地上勤工俭学，开学前离职了，不过有一笔工资没结清楚，我们领导让我过来给顾昕昕同学送一下。”
    “还有这么好的领导，缺了工资还给补呢？”阿姨嘟囔着，但最终还是半信半疑地帮忙问了一下。
    结果顾昕昕还没有回宿舍。
    根据舍友的说法，她差不多一个小时前出的门，好像是有人找，还特地换了套衣服，出门的时候也显得特别高兴。
    “有人找？”甘正礼皱了皱眉，如果是赵姐的话，顾昕昕不可能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
    难道都是自己想多了？
    再多的情况舍友也问不出什么来了，甘正礼站在宿舍楼前不免茫然，只觉得自己匆匆跑来好似一个笑话。
    这时候距离一小时只剩下二十二分钟，就算他全力骑回去也可能会晚上一小会，工头如果非要跟他计较的话，今天的工资都得扣掉一部分。
    甘正礼知道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赶紧回去上工，可人都骑在单车上了却怎么也蹬不开脚。
    忽然听到有地方喊了一句：“有人在厕所里打架！”
    不知为何心中便是一突，甘正礼扔下自行车跟着看热闹的学生们往那边跑。
    这是位于一栋教学楼一层的厕所，此时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