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上传来结实的脚步声,听力度,是三个男人没错。
她平静的出奇,甚至感到一丝清爽的凉风。这夜色真黑,她想,是时候了,再也不用等日出了......
怀承,我只好先走一步。她坐在火光后面,长卷发遮着半边脸,从手边抽屉里拿出一把手枪。也好,就下一辈子见吧,下一辈子我再重新来,能不能在你心里占一点位置…….她扣动扳机前这样想。
“砰”的一声枪响!
利德书店当晚被查抄,没找到什么,但书店老板被连夜带走。
云澜自那天托了三哥后,每天晚上,都立在冷风里等他,问他进程。
他摇摇头。
“三哥,”云澜急得上手扯住他大衣。
“我知道,”叔潮站定了,认真:“我托了中学同学去找,鹏齐,你记得他么?当年你还把给我的信转寄给他来着。他顶了他父亲的缺,在办公厅任职,我请他私下去查,说好明天给回信儿。”
“明天何时?”
“明天中午约好一起吃饭,详谈。”
“我也去。”
“云澜!”叔潮不同意。
“我也去。”她坚定道。
转天中午,叔潮的同学鹏齐来了,长得长圆脸,常年肿着眼泡,憨厚的样子,还认得云澜,见他们兄妹,远远招手。
“查到了么?在哪里?”云澜抛开虚礼,单刀直入。
鹏齐还是从小一起玩过的情分,也不绕弯子,“查是查到一点,但你要找的人,是不在收监名单里的,只有一组身份说明,医生和歌星,推测是你提到的两个人,因为时间契合得上,身份也是对的。”他说着,同时把一张写着地址的字条推给云澜。
“我提醒你们一句,能被关进这种地方的人,都是非常麻烦的,这里面水太深,劝你们别插手。况且,这里面的犯人,最后,”他垂了垂眼皮,说:“最后都是要枪毙的。”
云澜因为向前欠身,半个身子抵在桌沿上,低头看那张字条,胸口里的一颗心“砰砰”像直直跳在桌面上,每一下都钝痛。
医生和歌星、都是要枪毙的……
他们和鹏齐谈好分了手。云澜立刻指挥三哥的司机掉头,去马斯南路。
“去那里做什么?”叔潮坐在前座上回头来问她。
她心里太乱了,低着头,嗫嚅着:“买蛋糕。”
“是素钦常去的那家么?不用去了,那家出了事,以后都不开了。”叔潮说着,吩咐司机把车头调回去。
“什么?出了什么事?”
“前天晚上的事,我要不是因为素钦喜欢也不会留意,只听说那家店的老板娘半夜里饮弹自尽,具体原因不知晓,这年头,什么事都有可能。”叔潮说着,隐约觉出云澜眼睛里神色骤变,不自觉的放缓了语速,劝她:“云澜,鹏齐说得对,这里面的事太凶险了,不是咱们能管的,还是算了吧。”
丽惠!……
云澜右手攥着那张字条,紧紧攥着,指甲嵌进掌心里。
第八十四章 确认
非寅这两天正在和市政府商议恢复港口运输贸易的事,他连日被请到市政大楼去开会。由他出面,收总和归编各家航运公司手里的海运航线和运力。
云澜来找他时,他刚刚签完协议,被运输处的主官一路送出来。
“怎么了?急事么?我还交代阿钟,一会儿去宏恩接你,你倒自己赶来了。”他伸手替云澜拉开车门,请她上车,面色轻松,只眼角有几根疲惫的血丝。
“六叔,你现下方便么?我请你喝杯咖啡,有几句话要说。”云澜极尽简短。
“哦,方便。”非寅点头看在她脸上,她有话要说,关于什么?他想。
车子开到非寅熟悉的一家犹太人开的咖啡馆,偏僻幽静,小道拐角处开门,进去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
店堂狭长,没有旁人。云澜放眼望去一眼,响着古典音乐的背景,是个可以说话的地方。
“要说什么?这里怎么样?”非寅先开口,含着一点笑。
这里很好,她看向非寅,不知为何,左眼的眼皮突突地跳。自从昨天得知西饼店的事,她就明白过来,没有别的力量可以求助,她没有,怀承也没有了。
“六叔,”云澜知道这是不情之请,可也是不能不请,她筹谋了一整晚,她经不起拒绝,只好从别处入手。她问:“你认识白露的吧,你知道她出事了么?”
“白露?你何时开始关心她的?”非寅没料到,她要谈的事,居然是白露,“我和她,有点交情,但也不算太深。她出的这桩事,可大可小,你想问什么?”
“白小姐是什么罪名?还能出得来么?”云澜端坐着问,面前的热咖啡飘出香味来,她解释:“她有贫血症,是我的病人,每月总是来找我开药,久了倒觉得她性子除了乖戾些,其实是个可怜的好人。这两天又是她用药的时候,我便想问问她究竟惹上了什么事?这样严重?”
非寅探究的目光落在她眉心上,她说完垂眸,不再看他。他说:“白露惹上的事非常麻烦,往小了说,是和日军过从甚密,亲日;往大了说,便是叛国罪……”他说到这儿,没有往下再说。
“她不过是个唱歌的,哪里能做什么?”云澜抬头来。
“那要看她被人拿到了什么把柄,或是,究竟为谁卖命。”非寅抬手喝了一口咖啡,淡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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