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的报书中,夹着一张暗黄的草纸,上面写着些匪夷所思的内容。
【太子妃慧质心兰,可惜红颜命薄,前被退婚,后嫁太子,不得郎君欢喜。与太子相别,日日思之,形容憔悴。】
裴阙合上报书,揉揉额角,将草纸递给容安:“这样的话本,不许在京中流传。”
“殿下,东宫之中无事发生。”管家走了上来,“只是太子妃自您走后,两月未归。”
裴阙早已得了消息,她在为母治病。
但是两月。
明明他已下了吩咐,只需要她开口,东宫之人可供她派遣。
何需她如此忙碌?
容安看着殿下的神情愈加幽深,朝管家使了个眼色。
马车很快备好,裴阙沐浴换过一身常服,便前往柳府。
彼时,柳盈月正接过陈嬷嬷煮好的药汤,吹了几下,仍觉得有些烫,刚放下,就见素云走进来:“太子殿下来了。”
阿娘靠在枕上,带着些笑意:“先去吧。”
厅堂之上,裴阙坐在正位,手边已呈上茶盏。柳侯和大夫人站在一旁,随时听候差遣。
眼见殿下冰雪一般的眉目终于有些动容,临近门口,终于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
太子妃的身影在女婢簇拥下有些柔弱。
两月不见,她换上了月白的方领襦袄,外罩一个鸥蓝半袖披风,手指白皙泛红。
报书中有一件事却是真的:形容憔悴。
有一阵凉风穿堂,一阵淡淡的苦药乘着风飘到裴阙身前,他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请殿下的安。”两月不曾听她说话,这之前听着冷漠的声音如今却感觉有几分温润。
只是站得有些太远。
“柳府的事,孤知道了。”
“你亲自做这些。”裴阙不自然地捏了一下鼻尖,有些不满,“倘若用太子妃之名去求,岂不是更容易。”
柳盈月淡淡地道:“忘了。”
其实也是真的忘了。柳盈月那日被徐大夫拒了之后,自然想了其他法子,甚至去了一趟宫中,但就是不曾想到回东宫。
况且,没有必要。
她两个月不曾回东宫,自然不会在意。
裴阙想到这一层,眸光一淡,转而看她略显疲惫的脸庞。
两个月不见她。
他若不提,恐怕她这辈子都不会回去。
裴阙走到她身前,抚她的发丝,低声道:“跟孤回去。”
那不是商量的语气。
柳盈月抬头看着他,晶莹的眸中,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身子稍稍往后退避。
裴阙止住了她。
直到碰到她的后背,才感觉她的呼吸和体温如此真实,心口处被什么安然填满。
她的身上还沾染着药气,却不似先前的苦味,带着几分淡然地甜意,直直地勾着人。
两个月不见。
“你阿娘这里,孤派人守着。”不知怎的,裴阙语气竟缓和下来,“该回家了。”
晚间,宫里的太医和宫女都来了,柳盈月交代完伺候二夫人的事宜,在太子殿下温和的注视下上了马车。
裴阙上马车后,偏偏不坐他原先的位置,改坐到柳盈月的旁边。
柳盈月还想退避,他的目光已经冷淡下来。
车厢内,他的质问骤然打破沉寂:“听闻你见了韩凌。”
柳盈月先是一愣,才想起来这个事,几近一月之前,还在寻徐大夫时见过。
心底先是疑惑,但更多的是烦闷。
见了如何,不见又如何。
她眉间蹙起,“嗯”了一声。
两个月不见,柳盈月的情绪更不加掩藏,全然落在裴阙眼中。
韩凌不仅和她定过亲,还曾经靠她那么近。
而现在,他进一寸,她就要退一尺。
“他和你说了什么?”
裴阙从她的耳垂移开目光,似乎从她的侧脸上寻找到什么情绪。
车轴声和马蹄声交叠,意料之中,她没有回应。
“韩凌手无缚鸡之力。”裴阙呵笑,语气冰冷:“就只会这点手段。”
他的气息正好落在脖颈间,柳盈月退无可退,只好无奈地道:“臣妾不知殿下何意,还望殿下明言。”
第34章 她没有躲避。
但柳盈月知道他不会明说。
他寡言,所有的意图藏在行为之中。
他说不说都没有关系。
只是现在他的行为超出了柳盈月所想,找个由头叫他退后罢了。
果然,裴阙冷哼一声,呼吸移开,在她身边坐直。
半晌,车厢之中没有言语。
反倒是这样,柳盈月放松下来,改而听外头闷闷的马蹄声。
而后困顿袭来,不得不强撑着精神。
半晌,他忽然开口,惊了柳盈月的瞌睡。
“韩凌与你曾有婚约。”裴阙的话越说越冷,“你最好避着他。”
柳盈月回神垂下眸子,淡淡道:“臣妾知错。”
裴阙直直地看着她。
她的脸上除了平静,没有其他情绪。当然知错也是假的。
但无妨。
在提到韩凌时,她没有表现出任何遗憾和怨怼。
她没有喜欢上韩凌。
想到这里,裴阙舒展了坐姿,语气骤然缓和下来,同她闲话:“孤前段时日去了永州梨巷,找到了些兰大人的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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