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继欢还未开口,只听有人道:“大师兄奔跑迅疾,损了元气,既是南海无暇岛的高贤出阵挑战,就让我来陪阁下走几路剑法,如何?”说话那人正是裴继欢的“师弟”谈震岳。裴继欢还在天山未回时,红拂女的首席大弟子就是他,裴继欢认祖归宗回归师门,才正式定谱,红拂女门下以入门先后为次,并不以年龄为准,因此谈震岳四十六岁,依然只是裴继欢的师弟。
霍山老人却是暗暗欢喜,原来这个谢无疑是单道玄的结义兄弟,他早就想拜霍山老人为师,霍山老人被皇上逐出京师,自思一切都是裴继欢惹出来的事,对他恨之入骨,谢无忌便想抓着这个机会,立心把裴继欢杀掉,作为拜师晋身之礼,然后请单道玄为他说项,料想霍山老人也不会拒绝。霍山老人观形察色,一见是谢无忌出来,便猜中了他的心意,微微点头,暗暗用眼色鼓励。
红拂女怕谈震岳不知此人来历,便道:“当今天下有两大剑学名家孤悬海外,一家是西海高家,另外一家是南海无暇岛一派。西海高家家嗣已绝那就不用说了。这位谢先生是无暇岛三泰师太的关门弟子,震岳,你好好向他讨教几手剑法吧。”谈震岳躬身施礼,道:“是。这位谢先生的剑法弟子曾经有幸见过一二,不劳师父吩咐,弟子自会小心应付。”
当年江湖中有四大神尼,除却西门观止之外,还有三位,分别是峨眉山剑派的定妙神尼、九凝山白衣禅寺主持觉慧神尼和天台山寂灭宗的季妙真季神尼。这三位神尼中定妙神尼和觉慧神尼极少在江湖中出现,门下也不传弟子,练武练剑,纯粹以个人好恶为主,因此两大神尼剑法高绝,但江湖中人知之甚少,一直到死也未曾显名扬姓。南海无暇岛的无暇神尼是四大神尼中名气最高的一个,曾单人一剑,在中原江南挑战剑法名家凡达十七家之多,从无败绩,比之西门观止自号“梅花神尼”,名气还要响亮得多。只是无暇岛似无统属,无暇神尼去世之后,门下弟子风流云散,还在无暇岛上的弟子不及原来两成。谢无疑算来是无暇神尼的徒孙辈,拜在三泰师太门下得练本门剑术,已不足无暇神尼在日的三成。不过谢无疑学剑天赋很高,练成剑法之后极少再回无暇岛去,就在江湖中闯荡。他为人不正不邪,但与单道玄一类为伍,人品性情,则就可想而知了。谈震岳奉命游行天下,曾在岭南见过他一次,两人切磋剑法,谈震岳使出绝招,才胜了他两剑。
当下谢无疑走出人群,抱剑一揖,沉声道:“请!”铮地一声,已是一剑刺到。他的创派祖师无暇神尼是位女子,剑法起手,并不以强悍狠辣为主,谈震岳只听到一声剑风,立刻是反身倒纵,飞出三丈,谢无疑连人带剑,直向谈震岳冲去,谈震岳这才拔剑,身躯向后一仰,连退几步。谢无疑剑法凌厉无前,转眼之间,连发十几手辣招,把谈震岳迫到下首,剑招展处,周围八尺之内,都是他的剑光身影。谈震岳连抢几次,剑招一紧,使出六十四路无相快剑剑法,一剑快似一剑,一柄青钢剑突如神龙戏水,忽似飞鹰盘空,进如猛虎出山,退若狡兔避鹰,谢无疑疾攻几剑,都给他连消带打,反刺过来,拿捏时候,妙到毫巅,厉害之极!谢无疑倒吸一口凉气,想不到对方的剑法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比上次比剑,又精妙了许多!
他不知谈震岳得红拂女亲自点拨,悟通了许多武功窍要。最深奥的剑法,常于窍要之处,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谢无疑只是得了师父三泰师太的传授,而谈震岳则是对本门的拳经剑诀潜心苦学多年,剑、掌、内功修炼之道豁然贯通,在最深奥的地方所得最大。论练武的资质,谈震岳可能不及谢无疑,但谈震岳最让红拂女喜欢的,就是他的诚实稳重,往往一招平淡无奇的剑法,别人练一次两次,多则三次五次算是多的,他却能在一招之上,连下上百次的苦功,直到心手意通,烂熟于胸而止,单只这方面,谢无疑便远不及他。若谢无疑另用其他剑法,谈震岳一时还不能将它破去,如今谢无疑使出无暇岛的秘传剑法,却正合谈震岳之意,他忽地一声冷笑,青钢剑扬空一闪,突如银龙入海,不过数招,就把谢无疑的剑法破去。谢无疑正想换招,肩头已中了一剑,大吼一声,跳出圈子,一个反臂刺扎,疾如闪电,谈震岳眉头一皱,一招“东风折柳”,宝剑卷地一扫,谢无疑利剑斜挑,蓦地长身,一声暴喝,反手一剑,把谈震岳逼退几步,忽听谈震岳一声怪啸,左手捏着剑诀斜斜向外一推,右手剑“白鱼跃舟”直点谢无疑胸膛,谢无疑一个翻身,“老树盘根”,剑光横扫谈震岳中路,剑风人影中,铮地声响,火光爆散,谢无疑己是跄跄踉踉地跌了出去,手中长剑,已被谈震岳震断了剑尖,身上也瞬间被谈震岳刺伤了六七处!这也还是谈震岳为人恬淡,性情温和,若是换了他的师弟风火雷使这路剑法,只怕谢无疑就算不死,也是重伤残废的底子!
谈震岳倒提剑柄,朗声道:“谢师父,承让,承让!”谢无疑满脸羞愧,被单道玄扶着一瘸一拐地走了回来。他的膝盖犊鼻穴被谈震岳一剑刺伤,就算医好,也恐怕是个瘸子了。
这两人刚下去,霍山老人那边又站起来一个道士,道:“贫道蒙藏子,意欲讨教中土武功,请问有谁不吝赐教?”
众人听了蒙藏子这三个字,年轻人还不觉得如何,年纪大概在四十岁以上的人,却是个个心中不免一惊。原来这蒙藏子无门无派,内功剑法,全是靠自己东看一招,西看一式,然后苦心摸索,自创自己的剑术。因为他既无父母,又无师门,成名之后又在蒙藏之间游走,江湖众人给他送了蒙藏子这个名号,他自己的本名,倒是连他自己也不记得了。他纵横蒙藏,心狠手辣,翻脸无情,极少给人留下后手,江湖中人知道他这个性情,极少有人和他攀情结友。单道玄和他以武相交,两人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霍山老人这次发动对正派的攻击,盟誓立威,单道玄便向霍山老人推荐了他。
正道群雄正在窃窃私语,只听公冶越笑道:“山人有幸,蒙张宗师见召,来到这伏牛山上,没想到也见识到这么多高人,小可公冶越,有心与道长切磋几招。”
蒙藏子道:“既然有人应战,那就不用客气,看剑!”果然半句也不多说,飞身一剑,形若灵猿,风起剑飞,当头就刺。公冶越一个金翅摩云,倏地腾空飞起,从蒙藏子头顶飞掠而过,他的青钢剑在半空使了一记辣招,剑尖在蒙藏子头顶拖过,便如书法中的“悬针”一般,快中有慢,慢中蓄快,剑光闪耀,逼得蒙藏子低头弯腰,反手一剑,将他长剑格开。正道群雄见了公冶越这一剑,不禁大声赞好。原来公冶越家传剑法反复纷杂,其中有一套剑法,就是他的父亲公冶一波练字所得,这一剑讲究的又直又劲,决不稍移,劲力雄奇。蒙藏子从未到过昆仑山,不知道公冶越这一门下剑法如此精绝,一不留神,险些一招就被公冶越击败!
蒙藏子一生阅敌无数,只因他大小数十战,胜多败少,养成了自高自大的性情,倏地仰天长啸,青钢剑比成一道银虹,连人带剑,回身刺去,剑风激荡,灰草乱卷,一片寒光,上下翻飞,有如奔霆骇电,一剑“白鹤展翅”,剑锋斜切,左掌随后,在手掌掩护之下,一剑直递出来,要抓公冶越前胸,哪料一刺落空,公冶越身形忽然不见,蒙藏子大吃一惊,一晃身连避两招,一个“秋水横舟”,剑势左封,公冶越两臂一抖,拔起两丈多高,在半空里一声怪叫,舞起丈余长短一溜剑光;蒙藏子毕竟没有师门,眼光狭窄,不知道公冶越家传剑法之妙,也料不到公冶越竟然能用出这样的恶招,正要右回剑,一个“玉带围腰”向后截去,哪知眼前一暗,人影倏地飞来,左肩头上砰的一声,吃了公冶越一掌,痛人心肺,连“哎哟”两字未喊出,右胁下陡的一麻一阵剧痛,“章门穴”又中了公冶越一剑。原来蒙藏子不认识公冶越,公冶越的江湖斥候遍布武林,对他却是了解得清清楚楚,他剑法虽有可取之处,但相比武林中那些以飞禽走兽为形创制剑法的门派,蒙藏子的剑法毫无系统之说,要破他的剑法,也十分容易,只要截住他剑法的出路,蒙藏子便若一个三岁孩童一般,只能任人宰割。公冶越知道蒙藏子剑法精妙,飞身扑下来时,用剑佯攻,冷不防拍出一掌,趁他身躯一晃,剑尖反戳,戳个正着,蒙藏子章门穴上,飞起一团血雾,扑地便倒了。
原来公冶越知道蒙藏子在江湖中多行不义,为非作歹不说,投靠霍山这个域外神魔,却是最令他深恶痛绝,以此下手,丝毫不留情面,务必将这个魔头除掉为善。可怜蒙藏子到死也不知西域三十三家大宗主是万万不好惹的人物,就被公冶越给杀了。
邪派之中,连折两人,单道玄沉不住气,大步而出,喝道:“谁来陪我练练!?”他绰号“毒魔”,不但用毒的本领出神入化,一对毒掌,一把白鸟剑在江湖上也声名不小。在场的江湖中人都知道他的毒掌、毒剑、毒功号称三绝,谁也不敢轻易招惹他,单道玄连叫三声,竟是无人敢应。单道玄哈哈大笑道:“所谓江湖正派,不过酒囊饭袋而已!”哪知他笑声未落,忽听有人在他耳边道:“你放的什么屁?”
单道玄大吃一惊,急忙回头,却又不见人影,他四周扫视,果然不知是谁在跟他说话,不禁勃然大怒道:“是哪个龟孙子躲躲闪闪不敢出来见人?!”
江湖群雄见他一颗大脑袋左转右转,不知说的什么,都不禁有惊讶又好笑,单道玄大骂不绝,忽然只听那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单雄信一生英雄,到死也不肯给人低头,被人砍头尸身不倒,那才叫英雄好汉呢,谁知道收了你这么一个没骨头的假儿子(族中带子,通常辈分高的一族之长无有子孙,便可通过族中长老监督,来从同族的别家选一位继嗣入主自己家中,以传后代香火,即为‘族子’。民间百姓多不喜此举,便将大户人家中的‘族子’戏称为‘假儿子’,有嘲讽这一族的长房无用的意思),我要是你,一头撞死算啦!”那声音贴着他的耳根传来,别人是听不到,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清清楚楚的。单道玄暴跳如雷,喝道:“是哪个不想活的戏弄我,站出来!躲在人家身后当缩头乌龟,算什么好汉?”闻言骤起,身形倏地一晃,闯入正道群雄从中,大声喝道:“狗贼,你敢戏弄你爷爷?”伸手就是一抓!但见人群中一人哈哈长笑,倏地凌空飞起,喝道:“我说的句句是实,你要杀人灭口,要看你有多少斤两!”那人正是五毒教主叶红花。
裴继欢霍紫鸢帮叶红花平定了五毒教之后,叶红花痛失慈母,痛定思痛,将母亲的遗书全部从老家取回,细心苦练五毒教秘传武功。他本来就有二十年的佛门武功底子,再练别派武功,顺风顺水,不仅内力大增,剑法出神入化,还练成了几种几近失传的古谱武功,内力突飞猛进,已几乎接近了裴继欢的内力境界了。只是他还是不改初衷,不愿练五毒教的毒功而已,但一般的人想用毒来害他,却也不那么容易了。他看不惯单道玄从小由唐门抚养长大,成名之后,却把抚养他长大的唐门弃如敝履,从不回唐门祭拜祖师,因此出言相讥。
两人动手,疾发如风,叶红花的灵蛇剑乃是五毒教镇教之宝,单道玄手中的白鸟剑也非凡品,两人以攻对攻,转眼就斗了三十多招。酣斗中单道玄宝剑一指,一溜青光直奔叶红花前胸,叶红花灵蛇剑一撤,反撩敌人腕底,带挂腰胁,一招两式,虚中套实,把单道玄的攻势轻轻解了。单道玄大吃一惊,给他反转迫退几步,仗宝剑的威力,挽起剑花,护着胸腹,剑招一变,使出单雄信的防身剑术,紧紧封闭门户。叶红花见他取了守势,精神陡振,一招紧似一招,剑光霍霍,剑剑直指单道玄要害!
单道玄被他攻得心中都暗暗发慌,叶红花反倒越斗越轻松,神态自若,但剑招却是丝毫不缓,单道玄冷汗沁肌,宝剑一封,猛地向后跃去,哪料他身形一动,头顶剑风飒然,伸剑一格,叶红花已赶过前头,挺剑截着了他的退路,灵蛇剑迅如掣电,扬空一划,直点单道玄脉门,单道玄一个盘旋,白鸟剑一荡一圈,败里反击,叶红花叱咤一声,欺身直进,剑锋已在单道玄手腕上划了一道口子,单道玄负痛狂叫,黄豆大的汗珠点点滴下,叶红花手腕一翻,喝道:“唐门的白眼狼,看剑!”唰的又是一剑刺去,单道玄手腕受伤,不能用剑,当下剑交左手,一招“乘龙引凤”,奋力挡开,叶红花剑走连环,天龙剑招,绵绵不绝!单道玄又给他迫退几步,险象环生,头面青筋毕现!
叶红花进一步,单道玄退一步,叶红花如灵猫戏鼠,步步追迫,单道玄大急,白鸟剑连走险招,拼命抢攻,叶红花嗖地一伏身,灵蛇剑疾如闪电,对准单道玄咽喉直刺过来,这剑又准又狠,单道玄迫得退后一步,把手一扬,袖中飞出一团烟雾,叶红花纵声长笑道:“你这些伎俩,害别人还可以,想害我,那是万万不能!”霍地收招,剑诀一领,唰地又是一剑,探身直取,剑扎胸膛,单道玄见他不怕毒烟,急忙用剑一架。那知叶红花这一回却不收招,灵蛇剑向下一沉,反手一记变招,旋身刺扎,借这甩臂回身之力,狠狠扫回,单道玄哪敢硬接,伏身一旋,正要跳开,叶红花灵蛇剑早到,啊呀一声,背心中剑,血雾喷飞!
叶红花收了宝剑,冷冷地笑了一声道:“唐门毒经乃是毒门经典,子锋先生传经给你,不是让你拿了去跟猫三狗四做交易去的。你离开唐门,不读经典,自号毒魔,却是徒有虚名,可怜子锋先生九泉之下,焉得瞑目?我留你一条性命,希望你反躬自省,好自为之。一年之后,我自来看你,若你不思进取,罔顾师门,唐门毒经,我自替唐门送回去,至于你要如何,还是你自己去想吧!”几大魔头中,李无垢和单道玄交情最好,当下派了个人出来,两人一道,把满脸羞愧的单道玄扶了回去。单道玄在这几人中,武功算中等,但他战败,窦令璋和杜天潼都不禁失色。邪派之中,出色当行的就那几个人,窦令璋见无人出头,便与杨白眉说道:“我们出去接他两阵如何?”
杨白眉抬头一望,但见裴继欢在人群中,正眼光如刀,冷冷地看着他,不禁心头一个颤栗,暗道:“迟早要来。”与窦令璋联袂出阵,窦令璋叫道:“有谁有胆子来领我的剑法?”但见武当神社掌门人太玄真人背后转出两个人来,道:“让我们来请教请教剑魔的剑法!”那两人却是宇文冲和宇文琴姐弟。
姐弟俩深藏不露已是多年的事,宇文琴自孀居后,投入云裳公主李玉颦门下做了多年公主的贴身侍卫多年,一直在江湖中毫无声名,杨白眉自认能击败宇文冲,窦令璋却未见得有信心挫败宇文琴。但出都出来了,再缩回去也已不能,双魔长剑并举,冲杀前来。
四人走马灯一般地厮杀,过了二十招左右,在场边观战的群雄都看出杨白眉的功力远胜对方,窦令璋和宇文琴斗得旗鼓相当。倒不是他剑魔名不副实,而是武当神社的剑法从来在江湖中只有耳闻,而无实见,掌门太玄真人威名远震,但真正见过他都感受动手用剑的人却是寥寥无几。如今武当神社秘不示人的剑法一经宇文琴这样的高手使出,却是令在场所有人都叹为观止。窦令璋有剑魔之名,一看宇文琴的出手,便知她修为在弟弟宇文冲之上,而几个魔头还没到京师之前,宇文冲已从大内辞官,回到武当山上去陪伴师父去练剑去了,几个魔头对宇文冲的剑法都没什么底,但正派中人都以为宇文琴能和窦令璋斗个平手,而宇文冲则难逃杨白眉剑下之败,连裴继欢也深感疑虑,只有红拂女和傅青衣摇了摇头,面带微笑,却并不言语。
掌风剑影之中,但听“砰”的一声,杨白眉箭一般地飞出数丈,宇文冲则晃了两晃,观战诸人,十之七八都未看得清楚,但武功最高的十来个人,却看得分明,中了对方一掌的是宇文冲,不禁相顾失色!这时红拂女却反倒露出笑容,裴继欢见师父这副神情,心中暗暗纳罕,但他知道师父绝不会无因而喜,看这神情他虽然纳罕,但不必再问已可以肯定宇文冲即便不能胜得此场,也许也是个平手。
原来杨白眉为“光复”隋朝处心积虑,不但没教好裴继欢,自己的武功剑法,也荒废很多,闹到真面目被拆穿,他才懵觉裴继欢已经不是当日的孩童,剑法武功,已然凌凌然有超越自己之上的迹象,这才心头猛醒,这时候他已不得不采取了投靠霍山老人,企图以小般若寺的内功心法来换取霍山老人的腐骨神掌三项秘诀。小般若寺的武功不正不邪,哪怕杨白眉乔装改扮灭了小般若寺,也没得到一种是适合自己和霍山老人的武学经典。而宇文冲这十年来却是颇有进境,他的太乙剑法和大风云三十六路穿心掌法,都以刚柔并济、快狠准变着名,武功循着这条路子发展,因此轻灵俊巧、变招奇妙长处,却非杨白眉可及,刚才这一掌,就是在他极危险之际,突然变招,用“移宫换步”的身法,卸开了杨白眉一掌的猛力,而令到自己几无损伤的。
不过,杨白眉的功力比他深得多,中了他的一掌,被他的反震之力,震得虎口酸麻。杨白眉连试二十多招,已试出了宇文冲的功力,宇文冲的太乙剑法本身就不是那种哗众取宠的花架子剑法,平淡无奇之下却是暗流汹涌,剑力之精深,竟是超出他的估计,连自己苦练了多年的般若剑法,也破不了他的太乙剑法,心中不禁暗暗吃惊。但这时已是骑虎难下,只好尽量运用自己所长,希望以巧降力,来与宇文冲周旋。
宇文冲吃了一掌,心道:“师父传我剑法内功时曾经言道,这套剑法全在平淡无奇中取巧胜敌,学成之后,容易犯只顾攻人,不顾防己的毛病,须得多年,才能随着功力的渐深而弥补这个缺陷;张红拂女曾经指出过我剑法中的这个缺点,怎的临敌之时,却又忘了?”一旦省悟,剑法立变,一掌护身,一剑对敌,攻击之掌,有如巨斧开山,大刀劈石,威不可当;护身之剑,有如铜墙铁壁,难以逾越。杨白眉用尽手段,三十招过后,却始终再也没法迫近他的身前。转眼间过了五十多招,杨白眉渐渐感到力不从心,汗如雨下,心中想道:“这样下去,我只有给他累死!”牙根一咬,恶念陡生,拼了性命,突然冒险欺入宇文冲的剑掌圈中,宇文冲左掌横扫,长剑宛似大刀般直劈下来,杨白眉蓦地伸指疾弹,同时左手一躬,肘锤横撞,这两招变化得精妙绝伦,疾如星火,但听得“咔嚓”一声,杨白眉倒在地上,宇文冲亦是面色苍白,黄豆大小的冷汗一颗颗的,不断从额上滴下来!两面的人都是吃惊不小,急忙奔出去救护自己人。
原来杨白眉是拼着受宇文冲一掌,施展“裂云指”和“摘星爪”两种狠辣的绝技,希望能够震碎宇文冲的筋脉,抓穿他的琵琶骨,要是宇文冲未能洞悉其好,仍然用穿心掌应付的话,那么杨白眉固然要身受重伤,宇文冲只怕也难免残废。好在宇文冲这一年多以来在武当山的静修已经取得了非凡的成果,一见杨白眉欺身到了他的掌力圈内,杨白眉的左掌刚刚攻到,被宇文冲抓个正着,用力一拗,他哪里能挡得宇文冲刚柔并济的太乙掌力,左手五只手指全给宇文冲拗断,几乎晕了过去,但宇文冲的左手脉门,也给他弹了一下,筋脉虽然未断,却也有点裂开,痛得直冒冷汗。裴继欢这才知道师父的眼光之老辣远非自己可及,宇文冲虽未到和自己情同手足的境地,但两人之间那种相遇相知,却是日渐一日地好,宇文冲几乎可以称得上击败了杨白眉,替自己狠狠地出了口气,也替七岛十三寨的朋友们出了口气,当下急忙出去把宇文冲扶了回来,司空霸秦士岳和高天彝和他是生死兄弟,又有秦夫人这样的高人在,这点伤料无大碍,三人帮着宇文冲敷药疗伤去了。
霍山老人见自己这方又有一个高手几乎被废了武功,虽然不敢动气,却也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正想叫人抵挡一阵,窦令璋和宇文琴的比拼,也到了尾声。但见窦令璋双臂一振,身随剑走,迅若疾风,宇文琴陡然一震,但觉劲风扑面,手中宝剑竟似柔枝一般给窦令璋的剑尖荡开。宇文琴守稳门户,倏地侧身分掌抢到了窦令璋右侧,双剑相格,宇文琴已伏下后着,左掌猛地一掌拍出,“砰”的一声,两人摇摇晃晃,分开两下。窦令璋剑重力沉,剑法剽悍恨捷,宇文琴到底是女子之躯,气力不如窦令璋,功力的深厚,也稍有不及,只有觑准机会,再施展太乙剑法,寻瑕蹈隙,寻找对方的空档。哪知窦令璋在北地号称剑魔,名非虚致,一套剑法,几乎看不出破绽。这倒不是说他的剑法毫无破绽可言,而是在宇文琴这个修为境界下,她看不出来,而在太乙真人和红拂女傅青衣的眼里,至少就看到窦令璋剑法中有不下于五个破绽。
两人越斗超烈,两条人影,盘旋来往,掌风剑影,石走沙飞,叱咤山摇,顿足地动,在场的各路英雄,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人,看了这场恶斗,也不禁目瞪口呆,惊心动魄!
第一百七十一章 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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