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素慕登基的前一个夜晚,屏退侍卫独自离开皇宫,满身酒气地提着一个酒壶翻了池家的墙。
看着正闻讯赶来的池苒,醉意朦胧间笑问她:“要不要陪我喝个酒,阿醺。”
这一声“阿醺”更不同于平日,反倒是带着一丝淡淡的情愫流转。
池苒盯睛看了她许久,这才缓缓应了一个好。
喝酒的地方,是他们最常去的者者居。
或许是夜已深,周边酒馆早已打烊,檐下灯笼随风晃出一道孤寂弧度。
“阿醺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在望春阁,那个时候的你穿着一身男装,我还心想着长安城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公子我竟然不知道,直到第二次见到你,终是明白了前人说的那句为伊消得人憔悴,未曾相逢先一笑,初会便已许平生是什么意思。”一杯酒接着一杯酒往里灌的曲素慕就像是打开了话痨属性。
“原本我以为你穿男装便惊为天人,可我后面发现,还是你穿女装好看,你知不知道当我得知你上门找我,还说要同我合作的时候,我有多震惊就有多欢喜………”
眼帘半垂的池苒伸手夺过她的酒杯,给她换了一杯清茶,话里透着一丝厌恶寒意:“陛下你醉了,莫要忘记了明天还是你的登基大典。”
眼睛微红的曲素慕看着她递过来的茶盏,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纤细瓷白如皓月的手腕,带着一丝卑微地哀求她:“阿醺,你不要告老还乡好不好。”
“留在长安,只要是你想要的位置,朕都给你,只要你留下。”
将手从她手中抽离的池苒,回答的自始至终都是冷漠的一句:“陛下,你醉了。”
若非醉了,又怎么会连这种喜欢女人的胡话都说出来了。
更别说,喜欢的还是自己弟妹。
新帝登基那日,早已递了告老还乡折子的池苒提了一壶酒前去探望他们,或者说是想要欣赏一下痛打落水狗的快感。
在她路过关押池暮云的那间牢房时,对于她满是复杂情绪的目光视若无睹。
作为恶事做尽的池馨则被单独关在监狱深处那一间,也是陆惗自尽的那间牢房。
昏暗无光的监狱深处,比下了雨的早春还要冷得令人灵魂打颤。
“也不知道姨妈在监狱里过得怎么样,我倒认为这里头的环境,瞧着挺合适你的。”将食盒打开,取出里面的美酒佳肴,随后当着她的面扔在地上,抬脚重碾。
“要是姨妈在这里有什么缺的,记得和侄女说一声,侄女在如何也不会像姨妈那般狼心狗肺。”
“我在这里过得很好,就不劳烦侄女担心。”如今的池馨脸上疤痕交错,衣服上血迹斑斑,整个人也跟着衰老得像半截棺材入土的老妪。
忽地,她脸上露出诡异的残忍笑意:“你想不想知道你的夫郎,陆修郢是怎么死的。”
“你什么意思。”闻言,池苒掩于袖袍下的手指无意识捏紧成拳。
“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说到底,你看着是最后的赢家,可在本官眼里看来,你才是最后的输家。”池馨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苦,一扫先前颓败,变得像条吐着猩红信子扯人下地狱的毒蛇。
“姨妈可是听说,你那位夫郎走的时候,嘴里还一直呼唤你的名字,等着要见你最后一面,想想还真的是可怜得紧。”
“就连那个已经成形的女孩,本来都可以父女平安的,谁知道………”
池苒在离开监狱的时候,整个人的脚步都是虚浮的,脑海中明明想要反驳她说的那些话,却总会不自觉地被她牵着鼻子走。
回到家中,屏退所有人来到书房。
翻开她写给晨晨,大姐二姐的信,为他亲自绘的画像,眼泪不自觉从眼眶滑落,砸晕墨迹染成团。
或许,人间本就不值得,不是吗?
*
抱着平安,刚从外面串门回来的许霖听到书房着火,池苒被困在里面的时候,顿感天塌下来都不为过,四肢百骸也像被灌了寒流般冷得他血液冻结。
恐惧慌张地将平安往奶爹怀里一塞,提着袍角拔腿就往书房跑去。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妻主肯定不会有事的!
此时的书房早已是浓烟黑雾滚滚,灼热的火焰温度完全令人不敢靠近,围在旁边的是提着水桶,雪来灭火的奴仆。
他们手上的那些水对于火焰这只滔天巨兽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正在救火的竹兰见他冲进来,本想要将人拦住的,谁知道他力气极大的将她推倒在地,整个人精神恍惚得宛如得了癔症就往里冲,全然不顾内里火势汹涌。
“殿下您不能进去!”
“放开!本殿看你们谁敢拦我。”
“让开!”
火光肆虐中,不顾一切冲进火场里的许霖脚步趔趄地奔向一杯鸠酒下肚,了却残生的红衣女人。
眼泪不知道是被烟熏的,还是发自内心悲切涌出。此刻的他竟不知道是要痛恨她的心狠,无情,还是在为自己感到难过。
费尽全力从其他人手里抢来的东西,不属于自己的总归不属于自己。
“池苒,你为什么要扔下我和平安………”眼泪模糊了视线的许霖捡起地上打翻的半壶酒,没有半分犹豫的抬头饮下。
哪怕是死,他们也要死在一起!她一辈子都不能摆脱他许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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