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眸,没有愤懑或是憎恨,眼中是如清潭般的温和静谧:“噬心毒、断灵鞭,我只是没想到,你们竟舍得动用血脉禁术来找我……”
喻见寒的目光落在了台上那人身上,脸上甚至挂着淡笑,语气莫名感慨:“清越,你说呢?”
血脉追踪术,乃是绝密的禁术,献身者往往需要献尽半身骨血,损人不利己。本来只能血亲之间使用,但毕竟临清越与喻见寒的身上有同命的子母蛊,通过蛊毒,血脉追踪术倒也能施展。
想来为了追踪他,承昀宗也是付了大代价,对临清越下了手。
但还不等那人开口,便有勇士率先出来解围了。
“喻见寒,我们也不必多说什么了——十日后东妄将彻底封海,你不是想去寻谢迟吗?我们便遂了你的愿,送你一程如何?”矮胖的长老急不可耐地跳了出来,一双门缝般大的小眼睛里满是恶意的光。
他便是建议施展血脉禁术的“第一功臣”,如今更想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一番。
只是没想到,白衣剑尊抬眸直视众人,他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客客气气地问道:“我为何要去东妄?”
“心魔渊又与我有何干系?”
这意料以外的回答着实问愣了矮胖长老。
“你!”他愣神片刻,萝卜般的粗指直戳戳地指着那人,跳脚怒道,“枉你自诩名门正道,世人奉你为尊……若是心魔渊开,九州陷落,民不聊生!我们之前不是说得够清楚了吗?”
他厉声道:“况且,你先前不是也去过了?如今异象未平,危机未解,便是你该重归东妄之时!”
喻见寒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他笑着缓缓摇头,轻叹道:“是啊,若是之前我死在那里,自然也不会有现在这一遭。”
“但是,如今的我却想问问诸位。”白衣剑尊脸上的笑意微敛,他眸光认真,字句铿锵道,“心魔渊,究竟是什么?”
话音落定,殿中霎时起了细微的骚动,虽不明显,但喻见寒却能将所有隐晦相视的目光尽收眼底。
少许人心中大震,便以眼神交流暗示,但大部分人依旧老神在在,面色平静丝毫未变。他们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青涩修士,早就练就了一身“泰山崩于前”也岿然不动的本领。
喻见寒不可能会知道什么,这个问题怕是有诈,他们就更不能自乱阵脚了。
“此话何解。”
林斯玄宗主终于缓缓抬眸,他的手略微攥起,掌中两颗灵珠相互磕碰,只听咔哒一声,每个人识海中像是落下了一记清心重锤,尘埃落定。
众人找到了主心骨,又开始用一种指责挑衅的目光,狠狠瞪着殿下那人。
喻见寒却对这般充斥着恶意的目光视若无睹,缓声道:“南箬在入魔前,曾说过这样一句话。”
他微微皱眉,模拟着僧人当时的神态,一字不差地将它复述出来,“我不会也要落个无离子的下场吧。”
南箬……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在场众人眼里又起了几分怨怼的神色。他们腹诽着,好死不死,又是这个和尚闯出的祸端,真是十足的麻烦。
这厢的喻见寒还在继续:“世间谁人不知,千年前心魔渊动荡,九州大能齐聚东妄海,无离子竭力定海,结果死在了谢迟手中,最后还是由林郁以身祭佛门至宝——长明盏,方才解了东妄海之危。”
“可偏偏镇守东妄海的人,却是身为魔修的谢迟。而南箬说担心自己会步无离子的后尘,之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入魔伏诛……”
“莫不是,这才是无离子的真正下场?”
“喻见寒,你僭越了。”林斯玄厉声道,威压瞬间重压下来,让人几乎喘不上气。
可白衣剑尊身形依旧挺拔,他扛住森冷的死亡威胁,语速微微放快,咬牙道:“千年前东妄海异动,无离子身亡,如今东妄海再度生异,南箬入魔被诛……这未免也太过凑巧?”
“心魔渊开,死的究竟是黎民众生,还是……”喻见寒微微一顿,意有所指地缓声道,“某些特定的人。”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终于有更多人坐不住了,他们义正言辞,色厉内荏地呵斥道:“喻见寒,你是何用意?莫不是在暗讽心魔渊只会针对我等!若是误了大事,你万死难辞其咎!”
“姓喻的,你莫要信口开河!”
喻见寒却丝毫不将这种斥责放在心上,他语音又缓了下来,有理有据摆出了证据:“诸位都说东妄生异,我第一次去时,海上确实电闪雷鸣,乌云盖顶……可就在前两日,我又去了东妄海一趟。”
“如今那里一切平静,毫无异样,你们却依旧急召我入心魔渊。”
略微停顿片刻,喻见寒勾起嘴角,他就像是最冷酷的刽子手,理智又残忍地用钝刀子割着众人紧绷的最后一根弦。
“既然南箬惶恐,直言不想步无离子后尘,是否证明他当时早有预感。而如今东妄海明明一如往昔,你们却都惊慌失措,要我即刻同入东妄——我可不可以认为,你们都收到了同一种预兆。”
和南箬一样,象征死亡的预兆。
“一派胡言,你胡言乱语!”
矮胖长老一下便被点燃了,他口无遮拦地唾沫横飞,竭力用声势压倒自己内心的惶恐。
“严长老,以上是我的猜测,但你为何认为,我手中只有猜测,而没有其他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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