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对错,他只想自己还能有一个弥补的机会。
仵作验尸最为细致,都察院指挥使亲自站在院里候着,他半点差错也不敢出,直到日上三竿,他才净手出去,沈玦正负手站在树下,背影和这春日格格不入。
他拱手禀道:“启禀大人,死者确实是摔死后被人扔进河中的。”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说完这句话后沈玦的肩膀好像微微一松。
“做得很好,下去领赏吧。”沈玦开口,从明溪落崖,他便觉得一片混沌,如今好像窥见一丝天光,虽然薄弱,但总归是有。
只是赵闻那里却麻烦了些。沈玦年前查出吏部侍郎赵实和贪墨,皇上大怒,判斩立决,赵家奴仆一律充公变卖。赵闻是赵实和之子,才刚走上仕途便也被革职,虽未获罪,但也彻底断了前途。
没人会注意他的行踪,如今他出事,查他妻儿便更非易事,再难也难不住都察院,只是这件事急不来,一两日内不会有结果。
沈玦一向最有耐性,对此事却根本不想等,只吩咐人继续追查,其余的心思便全放在扬州。
陆斐当日因着明溪的事被沈玦拿了送回陆府,陆大人震怒,对着爱子也没有手软,用了家法,他养伤便用了月余。沈玦大婚,陆大人怕陆斐再得罪沈玦,替他向皇上告价,接着派护卫护着陆斐去了扬州。
说是让他去做事,可是能有什么事,不过是看着不让他回来。
沈玦并不在意陆斐身在何处,只要明溪在他眼前便好。大婚之后他满心欢喜,更是没再留意这些,谁能料到,陆斐即便是在扬州,似乎也能搅出些水花来。
扬州距离京城不近,快马加鞭也要一日一夜,消息来得也不快。
沈玦宿在别院,夜不能寐。自明溪出事,梧桐院他再未进去过,只吩咐人照常洒扫擦拭,不许动里面任何东西。
等了两日,去扬州的探子终于回来了。
“启禀大人,小陆大人每日都会去书院见夫子和一些正要准备乡试的书生,并无任何异动。时日太短,并未查清,只知他应当是没回过京城。”
明面上看着确实没有任何异动,若细查便不一定了。沈玦忧心此事,下面的人也没时间细查,便只带了这些消息回来,等沈玦的吩咐。
沈玦站在廊下,心里有些乱,难得有了方向,如今好像却是错的。他才安了不久的心又提了起来,过了片刻,问道:“少夫人出事至今已有近十日,你们去扬州的时候可曾听到过什么消息。”
都察院指挥使威名在外,多少眼睛都看着他。不止京城官员,便是其他各处的官员也都留心他的喜好。何况,这些事情一向传得快,京城都人尽皆知,扬州说不定也有人知道。
“确实有人谈起此事,不过是愚民谣传。”来人不知这两件事有何关联,又怕沈玦动怒,所以并未回禀。
“备马,我要即刻去扬州。”沈玦转过身来,冷俊的脸上少见有了些神情。
陆斐如今在扬州便是因为明溪的事,现下明溪出事,扬州有人知道这件事,即便陆斐不曾着人留意明溪,听别人说也该知道了。若他知道这件事,便绝无可能一切照旧。
他为明溪拼过命,受过家法,如今这般漠然实在不对劲。沈玦不想等下面的人查清楚再回来禀告他,他想亲自去看,一刻也等不了。
陆斐并不知道沈玦已经起疑,明溪近日恢复得好,他心里高兴。他为了不被人发觉,每次看明溪都格外小心。
他今日穿着霜色锦袍,面白如玉,到府门口的时候便听到里面一串咯咯笑声,接着便是稚嫩的声音:“明溪姐姐,今日天好,你陪我出去放风筝吧。”
明溪身子虽无大碍,可到底受了伤,且受伤事小,落崖一时让她受惊不少,谁走上这么一遭都会觉得自己必死无疑。她也只是这几日离了沈府,没人再拘着她,心里高兴。
她来这里第四日终于能起身的时候,出门看门口的槐花,想趁花期做些槐花蜜。
恰巧遇到秦府小小姐出门途径此处,秦念惜年纪小,见她让人摘花好奇,便下来看。明溪喜爱小孩子,对她也温声细语,她便缠上明溪,闹着要吃槐花蜜。
秦府并不大,虽算不上大户人家,可奶娘丫头都有,秦念惜也到了该识字的年纪,秦夫人有意让明溪教她识字。秦家识字的人便不多,若请先生,小姑娘又怕先生凶。
明溪是个姑娘,看着温婉和善,她问过明溪,知她和小陆大人是旧识,人品自是没得说,又是离了夫家一人出来,心里便多了怜惜,便说好等她身子养好了,教秦念惜识字,他们也按着分例给明溪银子。
明溪原就不好白住在陆斐这里,便同意了这件事。只是她身子未好,这几日并未开始教小姑娘写字,小姑娘却喜欢她的紧,时不时来陪她说话。
“姐姐不会放,念念会吗?”明溪并未放过风筝,虽也心动,却觉得放不起来,秦念惜才五六岁的模样,怕是更放不起。
“奶娘会奶娘会。”秦念惜一叠声道。
“今日有风,应是放得起。”门口陆斐迈步进来,秦念惜原正拉着明溪的衣袖,见状往她身后躲了躲。
“院内树多,去门外吧。你身子弱,多动一动也好。”陆斐并未留意这个小姑娘,满眼都看着明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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