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也是心烦意乱,扯开她的手,我找李真去!
还没等他步出走廊,急救室的门当啷一声被推开,陈主任带着两个护士从里面疾步走出。李家的几个人齐刷刷起身,瞬间都失去了呼吸,数道目光紧紧盯在为首的陈主任脸上,如同等他宣判。小赵闻听动静也迅疾回过身来,再也挪不开脚步。
陈主任扯下口罩,孩子刚刚醒过来!
老李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浑身像散了架似的,阿泉也是面露喜色。
李枚更是如蒙大赦,泪水一下子冲出眼眶,嘴里喃喃低语一句:老祖宗保佑!
陈主任目光朝四下一扫,孩子爸爸呢?
我去叫他进来!李枚一个箭步到最前面,越过如释重负的家人,顷刻间冲出大楼!
这家县医院的规模虽然比其他乡镇卫生所要强不少,但环境还是蛮简陋的,大门口除了一个面积尚算开阔的停车场外,便只有几株稀稀落落的玉兰了。
李枚在门口的台阶外朝几个方向张望了两眼,很容易捕捉到了李真的身影。
李真独自站在最靠边的一株玉兰树下抽烟,那里连张椅子都没有,时而有冷风吹过,脸上像被刮掉一层皮一样疼痛,可他混然不觉地站着,脚下是三两个长长的烟蒂,显示他出来后就没有停止过抽烟。
李枚追到他眼前,气喘吁吁地嚷道:阿真,快跟我进去,小智醒了!刚才陈主......
话未说完,她忽然错愕地停顿,因为,在明如月光银浑的路灯下,她清晰地看到李真脸上挂着的两行清泪。
你,你怎么......李枚的心头震撼难当,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弟弟哭。
李真从小就甚少在人前流泪,他性子倔强,不肯符输,即使吃了亏也不会跑回家去和父母耍泼撒娇,十多岁时便是如此,更别提成年以后了。
如果不是此刻亲眼所见,李枚几乎要认为李真是个缺乏泪腺的人。
李真也没料到自己失态的样子会被姐姐瞧到,他迅速抹去泪痕,近乎掩饰般地开口:小智醒了?嗓子几乎嘶哑,脸上也没有李枚预期中的欣喜若狂。
是啊,陈主任让你赶紧过去。李枚喃喃地转述,始终搞不明白李真这番激动究竟是为了什么。
李真把手上燃了半截的烟丢在地上,踏脚上去重重踩灭,神情也在这短暂的过程中迅速恢复正常,再开口时,虽然依然异样,到底自如了许多,进去吧。
五分钟后,在小智的病床前站了一帮人。小智的视线缓慢地从他们欣慰的脸上掠过,但因为他还太虚弱,根本无法开口说话。
片刻之后,陈主任单独召李真出去,随自己一起进了办公室,两人面对面坐了下来。
幸好是冬天,孩子穿得多,而且倒地的时候没有磕到头颅的致命部位,实在是个奇迹!不过,孩子虽然醒过来了,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没有后遗症现在还不好说。陈主任直言不讳,咱们医院的条件有限,某些检查我们没能力做,所以,我建议先让他在这儿再观察几天,等可以挪动了,你还是将他转去省里的大医院再好好做一次检查。
陈主任长吁一口乐,脸上这才稍流露出一丝笑意,你儿子命还真大!
陈主任,李真踌躇着,有点吞吞吐吐,小智的血检报告能....能给我看看吗?
陈主任一愣,继而道:哦,当然可以,你一会儿找护士长要吧,你儿子的病历资料都在她那儿收着呢!他观察了一下子李真的的神色,怎么,你是不是有什么疑议?
不......不是。李真勉强笑了笑,我想跟H市那边的医院联系一下转院 事宜,万一对方要看的话包括在这儿拍的片子和检验报告之类,都得先预备起来。
陈主任释然,推了推眼镜框,那我和刘护士说一声,让她尽快把诊断报告等资料补出来,这孩子的事,还真不能拖。
拿全了报告,李真找了个无人的角落缩着,一页一页仔细翻着,翻到尽头,他猛然间把一叠报告攢在掌心,几乎要捏成碎片。
他仰起头,目光空洞地投向窗外湛蓝的天空,心头暮然间溢满了苦涩。
家人们此刻都团团围在小智床边嘘寒问暖,他应该觉得庆幸,没人发现自己完全走样的表情,可他现在除了痛楚外,其余感觉全都陷入麻木。
等他终于把脸上的每一丝褶皱都抚平后,才发现自己浑身无力,仿佛要生病了一样,可他刚强的意志不容许他倒下去。他俯首,看到小智的病例还扭曲在掌心,像一个柔弱的婴儿,只要他稍稍用力,便会就此毙命。
小智,他的儿子疼痛再度向他袭击过来,痛得他无法呼吸,他忽然很恨,恨不能把手上的资料撕成碎片!
不,不,他不能!
他在心里大声朝另一个自己抗议,那是他的小智,三年来与他朝夕相处、亲密无间的他的儿子啊!
这一切,应该都是梦吧!
他吞咽掉苦涩的滋味,迫使自己重新冷静下来,手颤巍巍地放松,像刚才抚平脸上的褶皱那样,谨慎仔细地揉平了病理报告上的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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