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其昌急道:这怎么能叫骗呢,咱们跟他有理说理嘛!
……我,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再说,他不是回美国了嘛。方好一味想着推脱,她压根不想蹚这浑水,也不相信自己出场就会有用。
董其昌又道:这你不用担心,只要你跟他打个电话,唠唠家常,把感情搞得热络起来了,我再趁热打铁跟他谈。技术方面的事儿,一点都不用你操心。
方好听着异常别扭,眼看大家都在摩拳擦掌地给自己鼓劲,还把每条退路都给她堵死了,一副她非去不可的架势,逼得她羞恼起来,竖起脸来,负隅顽抗,我不去。这本来就不是我的事儿,凭什么让我去收拾残局!
此言一出,众人都意外地愣住。谁也没想到平时那么好说话的陈方好固执起来竟然是这样一副脾气。
董其昌气坏了,先冷下脸来道:你还算盛嘉的员工不算,我们都在这儿想办法,你倒好,不帮忙也就算了,还说出这种没良心的话来--你除了让关总不省心,还能干什么?
一番声色俱厉的言辞把方好的眼圈都训红了,她正在情绪极不稳定的阶段,当下也没多想,咬着牙,狠狠点头道:对,我让他不省心!我,我让你们每一个人都不省心,是不是?好,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她稀里哗啦地拖出自己的手袋,强硬地关掉电脑,在瞠目结舌的一干人眼皮底下冲出了大门。
余下的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话来。半晌,唐梦晓才谨慎出声,刚才那个,还是咱们认识的陈方好吗?
方好一奔出聚林大厦就后悔了。天热得要命,太阳明晃晃地在当头照着,正是午餐前后,肚子里空荡荡的,她抬手在前额搭了个凉棚,茫然朝四下望望,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
这是她进盛嘉以来第一次这么冲动,这么--不讲道理,有种决然地豁出去的感觉。
站在能晒化任何物体的街头,她依然没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举动。一种孤独的,被晾在一旁的凄凉情绪深深困扰着她。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为自己是盛嘉的一分子而感到快乐。
这究竟是因为众人的压力和指责,还是仅仅因为--那个顾律师的出现?
她无暇细想,微一扬手,拦住一辆的士就直接回了家。
方好的生活一直都挺简单的,上班,下班,吃饭,睡觉,朋友或同事有娱乐节目的时候偶尔去助助兴,仅此而已。
她虽然也算是个八零后,却并不像通常人想象的那样前卫时尚。她害怕改变,抗击能力差,遇到麻烦的本能反应就是躲和逃,而非勇敢地面对,进而去想办法解决。这样的性格注定了她很容易就被某个无论大小的挫败搞得心情沮丧。
她就这样脑子里揣着一团糨糊回到公寓,随便找了点东西喂饱自己后,仰面躺倒在沙发上。耳边没有了叽叽喳喳闹心的嘈杂,她连日来紧绷的弦稍稍放松了一些。
她觉得有必要好好理清思路。虽说简历投了出去,然而,能不能重新找到合适的单位,还有,关海波回来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这些问题她都必须在发生之前一一想清楚。
今天当着这么多同事发脾气,等于一下子把自己逼上了绝路。她再也无法心平气和地回去上班了。
可惜,还没等她想出妥善的办法来,就不知不觉睡着了。这几天晚上始终提心吊胆,胡思乱想,都没睡上几个好觉。
唤醒她的是手机铃声。
屏上一串陌生的数字让她不明所以,接听了一会儿才精神振奋起来。
您,您是吴中集团?!嗯……对,我今天上午投过……是,应聘销售助理……明天上午?哦,好,没问题没问题,我上午十点一定到。
挂了电话,方好犹自不敢相信,怎么简历刚一投出去,下午就有回音了--难道,她真的时来运转了?!
吴中集团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通信基础设施公司,也是当地政府的首选供应商,实力可谓雄厚非凡,向来以待遇优绰、福利健全而著称于S市。方好很早以前就关注过这家公司,也曾投过数次简历,但均是石沉大海,没想到这一次竟然会有转机。
真是应了那句话,情场失意,赌场得意。
连日来沮丧的心里终于洒入一缕阳光,她找回了一些自信。
整个傍晚,方好连晚饭都没心思讲究,老老实实趴在桌前,埋头准备可能的考题以及自认为完美的答案。
她实在太看重这次面试了,仿佛一旦成功,她就能在所有人面前抬起头来,证明给大家看,自己并非一无是处!
是谁说过,压力都是自己给自己施加的,如同那句古诗,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可现实中又有几人能勘破,就像方好,绞尽脑汁跟自己过不去的时候,心头也有一句老话在萦绕,人争一口气,树争一张皮。
第二天,她顶着两只青肿的熊猫眼,满脑子问号和感叹号,理所当然旷了工,前去吴中面试。
路上,接到孟庆华的来电,方好踌躇了一下,还是接了,凄凉的心头拂过一丝暖意,毕竟还是有人惦记着自己的。
孟庆华跟她年龄相仿,平常也还算谈得来。他说话的口气不像董其昌那样咄咄逼人,相反还有几分推心置腹的味道,小陈,怎么班都不来上,你真打算一走了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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