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父子神情微正,稍稍认真了些听。
小官此时想起,仍然有些不可置信,“他说、他说那个稳婆的侄子醉酒时说过,裴将军、裴将军的真身乃是女子,自小瞒天过海,扮作男子!”
“什么?!”
“怎么可能?!”
崔家父子一同起立,皆无法相信这个说辞,实在是如同天方夜谭一般。
小官初初听到时亦是不相信,估计那个与他闲谈的远亲也根本没当真,毕竟这怎么可能呢?
裴将军幼年时便初见天赋,少年时弃文从武,又逆转战局,成为大邺战功累累、声名赫赫的战神将军,未及而立便又高居从一品大员,成为大邺武将之首,已堪称传奇。
若这一切,其实是一个女子所做,让人如何能相信?
小官心下啧啧称奇,然后收整神情,继续道:“下官亦有怀疑,担心错过为大人效力的机会,便派人去襄陵县寻得那稳婆的侄子,您猜怎么着?”
崔家父子皆紧紧盯着他,崔大爷急躁地催他:“快说。”
小官忙加快语速,道:“那稳婆的侄子极肯定,说这全是稳婆亲口告诉他的,裴将军确确实实是女儿身!”
“他还说稳婆记得清清楚楚,接生一辈子,只有这一家干过女代男的事儿,永生难忘。而且裴将军的生母为了封口,还送了她五两银子。”
崔家父子皆显出激动之色来,追问:“稳婆可接到京中了?”
小官干笑道:“大人,那稳婆早已经过世了……”
崔家父子面上顿时有些悻悻。
小官哪能让到手的功劳飞了,又连忙说道:“不过下官命人将稳婆的侄子接进京了,这些都是下官亲口问过他的,完全可作人证。”
“人呢?还不速速带来。”
小官周全,迅速答道:“下官一并带来了,还在府外候着呢。”
崔家主便招人去府外叫人,待到稳婆侄子进来,战战兢兢说得内容,与小官的大差不差,只额外又说了些可能的前因。
“小的是喝醉酒才没把住嘴,否则绝不敢随便说嘴裴将君的事儿,若是被裴家人知道了,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因为裴将军,县里对裴家的事儿极关注,大伙儿都知道,裴将军这一支,父祖皆体弱,子嗣不丰,是以裴家刚去世那位老夫人在为裴将军的父亲娶妻后,日日紧盯着新妇的肚子,但新妇始终没有怀孕的动静,婆媳之间因此矛盾不断。”
“小的从姑婆那儿知道这样隐秘的事儿,就猜测,裴将军生母后来会让裴将军隐瞒女儿身,估计就是因为裴老夫人催生心切,才出此下策。”
崔家父子听他如此笃定,已经几乎相信这个事实。
这时,崔家大爷又道:“父亲,先前京中关于四公主和她的孩子的流言出来,京中众人便皆在讨论,寻常男子怎么能忍受妻子和别人生的孩子,还有人说裴君乃是畏惧皇室,如今看来,定然是障眼法。”
“如此才说得通。”
身为男人,他们都不相信哪个男人会大度至此,但如果裴君本身是女子,并不想与旁人成亲暴露身份,那么与人有染的四公主便是一个绝佳的人选。
一时间,书房内的众人皆觉得他们抓到了真相。
但当他们彻底认定裴君的身份,再想裴君的功绩,以及她的所作所为都放在一个女子身上,霎时脸色又难堪起来,如同受到侮辱一般。
男子尚且不能容忍,他们又如何能够容忍一个女子在他们头顶上作威作福?
崔家本就深恨裴君多事,此时更是咬牙切齿地恨道:“定要揭穿她的真面目,如此大逆不道之人,怎能留她在朝堂之上玷污朝堂?”
崔家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命人将稳婆的侄子和这小官的远亲都留在了崔府,细细嘱咐小官一番,便开始收集能够作为佐证的事实。
但单看裴君的行为作风,完全不像是个女子,她爱下馆子爱吃酒,爱舞刀弄枪,动手狠辣,甚至还亲手刑讯过官员犯人……
越是搜集证据,越是让人怀疑,裴君是女子这件事儿根本就是个笑话。
每当崔家父子有所怀疑之时,再问稳婆的侄子,对方依旧笃定至极,甚至还能替他们想出新的佐证。
像是:裴君幼时便与寻常男童不同,异常斯文;裴君生母照顾她从不假手他人;裴君容貌俊秀,细看轮廓并不刚硬,身形也过于瘦削……
有些其实十分勉强,可确实是个思路,于是崔家父子转变方向,开始打听裴君在军中的事儿,果真打听到一些。
比如裴君从不招军妓纾解;比如裴君从不曾在外人面前宽衣,但是七年间受过数次重伤,全都是一个木军医和她的义妹为她治伤;再比如裴君和一个医女同帐多年,竟然没有收入府中,反而是结为义兄妹……
这种种从前看来,无甚特别,如今代入“裴君是女子”这个前提再看,便带着些许其他色彩。
崔家要做完全的准备,确定万无一失,才会揭露开来,查探期间,会在朝议上见到裴君,崔家主看向她的眼神便意味深长。
崔家对待裴君,惯常如此,在裴君彻底触犯他们的利益之后,更是敌意明显,是以此时别有意味的眼神,连同裴君在内,所有人都没有往别处想。
直到这一日的朝议,文武百官在太极殿外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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